翁长锁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筋骨都似被拆碎了一般难受,眼睛也肿得睁不开,在床上呆呆地躺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尚书府,他已在昨日嫁与韩戒将军做妻子了。
“醒了?”声音从他身旁传来,“还要歇息吗?身体如何,用不用请郎中来瞧瞧?”
“将军……”虽惊讶于韩戒竟将自己揽在怀中,但翁长锁还是快速挂上一副端庄的表情,“我丶妾醒了,身子没什麽大碍,谢将军关心。”
韩戒挑眉,他的新夫人和邢云传的话不一样,现在又和昨夜不一样,大家闺秀……吗?韩戒把这四个字在心头念了又念,凭空生出几分愉悦。
“你我既已是夫妻,现在还唤我将军未免生分了些。”韩戒那张脸只要不笑,说什麽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将……”翁长锁确实未曾想过改口这件事,就像他未曾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成功以女子的身份嫁为人妇。若非父母已将他当做女儿养育多年,再对外宣称实为男子免不了惹人非议,他定是要以男子之身堂堂正正生活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翁长锁嗫嚅半晌才道,“夫丶夫君……”
“不知之前在府中,岳丈大人他们都是是如何唤夫人的?”韩戒对这称呼感到十分满意。
“父亲同兄长唤我长锁,母亲丶母亲唤我……锁儿……”翁长锁在韩戒的灼灼目光下,连半点谎都不敢撒,他不爱母亲这样唤他,就像唤小女孩儿似的,她就从来不将哥哥唤做风儿,他本就不愿做女子,每回听到都觉得羞。
“锁锁。”韩戒觉得这样叫实在可爱,忍不住多叫了两次,“以後为夫唤你锁锁。”
并不是问句,他都这样说了,翁长锁还能回复什麽,总归比锁儿好听些,他只能这麽想。
躺着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酸痛难耐,起身时才真正是要散架了似的,翁长锁连手都擡不起来,更不要说替韩戒更衣了,还好韩戒手脚利索,这边翁长锁还没下床,他这边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翁长锁原是想等韩戒出去之後,他再唤桃枝帮自己更衣,没想到韩戒直接拿了一旁备好的衣衫朝他过来。
“将丶夫君,我丶妾自己来。”他哪里敢让韩戒帮他穿衣裳。
没想到韩戒也不跟他多话,直接伸手替他套上,像是摆弄个娃娃似的,翁长锁并没有什麽反抗的馀地。
直到替他抚平衣服上最後一个褶皱韩戒的表情才松快些:“不用总是自称妾,我看你也不习惯。府中就我和母亲,没那些讲究,母亲也不会刁难你,放轻松些。”
“好……”翁长锁低声应他,相处一夜,韩戒就好似已经将自己看穿了。
桃枝被韩戒唤进来时,二人已经洗漱过了,翁长锁披散着头发坐在镜前,等她来替他梳头。桃枝算是头一回直面姑爷,施了礼丶得了韩戒点头,才往她家小姐这边走,等韩戒走出了门,才开口。
“小姐受苦了。”桃枝看着翁长锁眼下的乌青,语气里满是心疼,“姑爷哪里是不能人道啊,他简直。”太能了!
“桃枝!”翁长锁打断她的话,後知後觉昨夜桃枝睡在外间,怕是什麽都听得清清楚楚,脸霎时间变得通红,“谨言慎行。”
桃枝忙闭上嘴,替她家小姐梳妆。
翁长锁眼中虽显疲态,但脸上似乎多了几分妩媚,不知是因为那未上妆就已经十分红艳的嘴唇,还是因为那多了几分湿意的眼神。
已经嫁为人妇,那头发就梳不得做小姐时的样式了,桃枝替他挽了一个低低的髻,斜插入两只蝴蝶样的金钗,配上为了新婚家中特意备上的红金色的衣裳,看上去十分端庄。
韩戒过来带他去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见到他这副模样,甚至愣了一下,年岁上翁长锁本就比他小上许多,昨夜又是为了仪式特意重重画在脸上的脂粉,又是在昏暗的烛火下,他确实不算认真地看过夫人真实的面庞,现在屋外天光大亮,脂粉在翁长锁脸上点缀得恰到好处,就算是他这样的木头,也不得不感叹,真真是极漂亮的小夫人。
老夫人年纪大了没什麽瞌睡,早早便在正厅等着二人,听了守夜的婆子传的话又见了她收捡起来东西,高兴得脸上褶子都多了几根,就算是小两口迟迟不来也不恼,反而让传话的人别催,可不能怠慢了新夫人。
翁长锁是韩戒牵着进来的,瞧着二人的手,老夫人笑眯了眼,接过翁长锁敬的茶更是乐乐呵呵的,最後递红包时干脆将翁长锁拉到身边坐下,半点威严都无,一个劲儿地说:“韩戒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你同他过日子多担待些,他要是欺负你就来同母亲讲,我替你收拾他……”
韩老夫人替她儿相看的时候当然方方面面都打听过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放低心理预期。如今这漂亮媳妇摆在眼前,端庄又大气,至少面上瞧不出半点毛病,她儿喜欢,昨夜又成好事,这她简直不能再满意,之前所想什麽擡几房妾室,通通抛之脑後,她可得紧着好儿媳哄,按照婆子传的昨夜那架势,保不准哪天就能抱上金孙孙了。
“母亲喜欢你。”饭後,韩戒同翁长锁回了房。
翁长锁当然觉察得出,更看得出韩老夫人没说出口的心思,只是他这身子怪异,也从未想过有孕之事,既然韩戒知晓他的秘密後并未厌弃他,那他怎好因为自己影响韩家下一代的传承,“将军丶夫君仁厚,未嫌弃长锁又替长锁隐瞒,只是长锁非男非女,也不知可否有孕……若夫君有心悦的姑娘大可告诉长锁,长锁便去替夫君迎回。”
这话说得直白且坦诚,但把韩戒的脸越说越黑。他当然知道翁长锁是什麽意思,总归不过是念着替他们韩家留後,同谁讲都得赞一句识大体。
只是二人头天才大婚,被窝还未睡热,夫人就已想到给他塞别的女人,这让韩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知该讲些什麽,只硬邦邦留下一句:“此事莫要再提。”
随後便离开二人的卧房,当夜也没宿在这里。
翁长锁也没想到一句话就引得韩戒不快,第三天回门时都硬邦邦的,让翁夫人瞧见,进了小厅同翁长锁讲话时都差点掉了眼泪,还是怕她的锁儿受苦。
翁长锁只得安慰母亲讲,夫君待他不错,只是自己惹夫君生气了。他没同母亲讲韩戒已知晓他身子的事,母亲只当是计划成功,转念一想疏远些也好,但他也不能同韩戒一直僵着,便嘱咐他,说话做事软些,男人都是吃这一套的。
听得翁长锁耳根发热,直到回去时见着韩戒,还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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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姑爷太是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