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之後,开始研究桌上的小东西,用过的纸笔和随手拼起来的小首饰。
仔细研究过後,这地方对于她来说还是挺有意思,一会儿摸摸粘着巴洛克珍珠的素戒,一会儿玩玩穿着莫桑钻的银链。
戚彧从隔壁屋回来,看见她拿着一张完成的旧稿纸在看,他走近,她也一动不动,看得入神。
他想着为她介绍:“红豆生南国,三年前的展览作品,只做了一个,後来被买走了,现在只留着底稿和样品。”
“我在东北见到它了。”
戚彧好像并不惊讶,低头收拾东西:“是吗。”
“在东北的一个小店里,没有标价,应该也是当收藏品在摆放。”
他闻言干笑了两声:“我以为这种原材料不值什麽钱的原创设计,肯定会被有钱人买去戴呢。”
陈显莹将鄙夷的目光流转到他脸上:“你不是有钱人?”
他笑意不减:“我是有品位的有钱人。”
她心里骂他臭不要脸,面上只是笑着放下了手里的底稿:“你要给我看什麽?”
他扔一沓纸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要不是……我都不高兴自证。”
要不是你今天在雨中降临,我都不会动心。
翻来看去,不过是他和NR其他设计师包含了羽毛元素的作品,这并不足以说服陈显莹,她当然知道使用羽毛不是她首创。可利用小叠大和耳饰的佩戴特质来表现光影,确是她自己的想法:“你这是给我扣宇宙起源的帽子。”
戚彧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我云盘里还有底稿,上面有日期,你要不要看。”
……
“不用了。”
他还是拿出来给她看了,陈显莹惊异于他和她想法的相似,居然真的在她之前就把这种表现手法找到了。
“这类想法和创意,每天都在全世界设计师的脑子里上演,谁能先把想法完整化,实物化,谁就是首创,”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陈显莹求他把身上那件长袍子给换了,说外面的人不懂您的艺术,下雨天泥泞别脏了您的裙摆,她是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的,没想到他真的听话,去办公室换了一身潮流标配,卫衣夹克针织帽,其实是有点烂大街的搭配,但他上身意外的好看,腰是腰,腿是腿,简直像刻板印象里的富家少爷了。
然而行为上,他仍然像被多少层布裹着一样,手脚都有固定的幅度,多一寸就少一分矜贵。
他一向她靠近,她就被古龙香水扇了巴掌:“所以你之前和我卡在了同一步?”
“对,”戚彧坐回沙发上,叫她松了一口气,“是我先想到用刺绣作衔接,给这张稿子补上了脑袋,你还有什麽需要解释的吗?”
陈显莹把手里的东西理好,齐整整地放回桌上:“没有了,戚老师厉害,我陈某心服口服。”
戚彧被她的油嘴滑舌给逗笑,也不愿辩什麽真假,先侧头挑开帘子看外面天晴:“雨停了,我回公司,你上哪儿。”
陈显莹没感觉自己是有选择的:“我也回公司。”
结果对面的人一眼识破她的不情愿,搓着手站起来:“行,那就一起回去坐牢呗。”
陈显莹还是没说什麽,就默默跟在他身後。米思和NR距离很近,刚才下雨,他们坐了一站地铁就到了,现在雨停了,戚彧说慢慢走回去。
陈显莹故意地不和他并排走,但架不住他掉头找她说话:“走那麽远,你很怕我吗?”
她噘着嘴走近,心说走那麽近,我很喜欢你吗。
职场经验却让她没小性子可耍,不是在东北那一亩三分地,唯一上司还是她男朋友的时候了:“你希望下属怕你吗。”
“当然不希望,大部分人都比我年纪大,怕我反倒让我吓着了,”他不说一声就停下来,去甜品站要了个冰淇淋吃,“你要吗。”
陈显莹缩着脑袋,插着兜,冻得直摇头。他就边吃边走,吃东西仿佛给了他犹豫的时间:“你挺有天赋的,不用怕我,还有,上午谢谢你。”
陈显莹愣在那儿,寒风呼啸而过她也凛然不动,长发糊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半晌,嘿嘿傻笑了两声:“领导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
然後又找补道,实则是假意关心,“这阵风大,说不定过会儿还要下,你吃不消的话要不先回家吧,我自己回去也行。”
戚彧明白她的小九九,偏不让她得逞:“可以啊,那你回去要好好上班,下班记得打卡哦。”
他们部门全勤奖也是按照一周三个及格作品算的,陈显莹不懂那台打卡机仍在正常运作的原因是什麽,也许就是戚彧缺德,故意留着钓他们玩的。
但也没办法,“领导”既然发话,她也只能回去干坐一下午了。
坐到工位上,抱着抱枕心不在焉地玩了会手机,何宇浩只有中午给她发了两条消息,吐槽常吃的那家餐厅,也许是换了厨子了,连番茄炒蛋都变了味道。
陈显莹觉得这事简直太重要了,当机立断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何宇浩的声音赶在“对不起”之前响起:“喂,我在开车呢?”
“开车?”车载电话接起来不是更快吗。
对面笑道:“我开的夏总监的车,夏总监,打个招呼,”
接着是夏茂的声音,她听起来就不是很开心:“陈总监,好久不见,抱歉,你的电话打过来,我才知道你们是情侣关系,”她把重音咬在“你们”两个字上,让陈显莹想起她们在洗手间的那一面,不免羞涩,刚要回话,夏茂好像又想起什麽话没说全,连忙解释,“哦,我不是跟他出去玩,我们去工厂看货,你别误会。”
陈显莹对何宇浩还是放心的,没有多想:“没事儿,夏总监,你和他好好工作,该干嘛干嘛。”
何宇浩在一旁帮衬:“她可喜欢你了呢,当初非要我定你,你放心吧,对了,莹莹你有事儿吗这个点打电话。”
“啊,我没事,你们忙吧,咱们晚上聊哈,夏总监拜拜。”
她挂了电话,头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拨动着她和何宇浩的聊天页面,几乎要睡着了,夏茂在旁边,她连个“想你”都说不出口。
戚彧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门口不知多久,默默把手里端着的热咖啡塞子拔了,灌了一大口,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