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宇浩咽了半句话,夏茂替他吐出来了:“那哪能呢?小何总包给您讲过的,我们背靠大公司的,不像外面那些小企业,每年,不敢说赚得多少,保您不亏钱,这还不安心?”
孙彪脸色更为难了,几乎不敢看他们:“这……我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就是求稳。”
“啥稳,我们就最稳,珠宝行业您不了解吗,况且我们和南城的米思,是爸爸和儿子的关系,我们自己努力,上面也努力,天大的事情有人帮我们兜底,就像有您这样的父亲,您儿子以及後代,不都稳定了?”她的谈判思路没错,孙彪刚喜得贵孙,祝福他三代富贵,总是好的。
何宇浩在边上也连连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没想到孙彪闻言,苦笑一声,拍大腿道:“大妹子,可真让你说着了,我跟小何这麽多年交情了,不蒙你们,我老孙家从我这辈开始垒起来的家底,让我那混蛋儿子败的就剩窟窿了,我为什麽把他拉回来结婚生子?就想让他老老实实的,坐吃山空啊!”酒气把他光秃的脑袋蒸得流油,红肿的眼睛一闭竟挤出一滴亦真亦假的泪来。
何宇浩没话说了,起身起拍拍他的肩:“大哥,你早说……”
孙彪难为情地拿手捂着脸:“家丑不可外扬啊!”
何宇浩点头:“行,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投钱了,合同我过几天拟好拿来,现款我让财务尽量快准备。”
夏茂惊愕地看向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话。
馀下的时间也不装了,全程板着张脸,饭没吃几口就放筷子了。
还得是何宇浩,从小客厅出来之後跟没事人一样吃得风卷残云,看到她的反应,睁着大眼睛凑近她,状似无辜,说的话却是立竿见影:“你还不吃?能回多少是多少啊。”
夏茂双手立刻像装上机关一样,端起碗筷了。
何宇浩笑着缩回去,嘴里的肉有点烫舌头,他嚼了好久,把笑意都嚼没了,才咽下去。
回到车上,夏茂终于开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知道,”
“什麽?”
“不知道,”他叹一口气,“管他呢,反正他是不会再投了。”
“就这麽放弃了?”
“干嘛一棵树上吊死,我再跑跑不就得了,实在不行,”他嗤笑一声,引用了她的理论,“管老子伸手呗。”
总部他所相熟的人不止陈显莹一个,当年把分部做起来的人,现在在总部已经是副总了,想到这人,何宇浩生出几分感慨,“他名字跟你还挺像,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叫夏昊,这辈子没见过这麽拼命的人!”他敲着方向盘,用一种嫉妒的口吻说。
“对每一笔生意,每一个客户,他都拿出高考的劲儿来,我接替他也有两三年了……咱们还算是在前人树荫下乘凉呢。”
夏茂就望着窗外,把一张结冰的脸印在玻璃上,一言不发。
何宇浩这时候想抽空伸头来看看她的表情,忽然明白她提不得什麽了——
“你认识夏昊?你们俩还真是有点像……”
“哪里像?”
夏茂冷冰冰地反问道。
他还真的认真想:“尤其是这要强的性格,还有嘴撅起来都一样长,不同的是他虽拼命,但没你这个倔脾气。”
夏昊在何宇浩眼里人很老实,谈判技巧全靠求爷爷告奶奶地赔笑脸,不要尊严也不要面子。
何宇浩问他那你要什麽,他当时蹲在路边吃盒饭,一笑露出牙上的菜叶子,满脸的脏汗,一脸穷酸样,说他只要钱。
夏茂眼睛一闭,後脑磕在车座的头枕上,像要认什麽命似的求何宇浩别说了:“他是我哥行了吧,他那麽拼命是为了离开东北,离开我!”
“什麽?”何宇浩吓得脚下急刹,“他是你哥?”
夏茂一掌拍在他手臂上,“夏昊”两个字如同一颗炸雷激起一池湖水的怒火:“滚下去,我来开。”
夏茂在生活中表现得人淡如菊,无欲无求,所以刚才她的那个架势,何宇浩只在她把文件夹丢在会议室桌上的时候见过。
坐在副驾上,他还是忍不住开问:“夏昊是你哥哥,你在可世干了八年?”
夏茂很大幅度地转动方向盘:“对啊,我可不希望别人把我的功劳都归到他头上去。”
确实如此,何宇浩想,她的确是那种为了避嫌撇清关系的人。至于她在可世站稳脚跟之後又来米思,是不是她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不会对米思有害,因为她不会害她亲哥哥。
想明白之後,何宇浩彻底放下对她的疑虑,也就不再多问什麽了。夏茂没有开车带他回公司,而是东拐西拐绕过大半个城市去到一条商业街。
“来市中心干嘛?”他转头问她。
那人已经半只脚迈了出去:“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