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沨是自己跑出来的。
当他意识到後来也许他能够逃出来的真相时,陆砜已经牵着薄沨走开了,他含着泪眼回头望。冷风嗖嗖地刮得薄沨的脸疼,他感觉眼泪划过泪颊的瞬间,那一滴泪水蒸发流向天际。脸又干又疼,心脏也酸涩得紧。
游行垂眸,他身上的气息寂寥而亘古。
“别回头了。”游行这麽对薄沨说,“往前走。”
“地狱城不是个好地方,它给不了你自由。”
游行的话悠悠荡荡在飘荡的芦苇间。
那一日,金色的夕阳自海边升起,它绽放出柔美而炫目的光华。
河边的芦苇荡包裹着一层暖色暧昧的黄昏暮色,冷风摇曳,就好像人寂寂的心,也伴随着风摇曳。当低垂的芦苇飘飘荡荡,这一颗不安定的心也动荡不安。
摇曳始终无休无止。
冬天从未结束。
雪域万里冰封,在土崩瓦解後依旧随着斗转星移而加厚丶变深。
游行遥望着河中倒影。
他在冰雪一般的尘封中,无声无息凝固了自己。
水中的倒影始终是冰灰色,在云彩的映照下……
模糊般的沙粒与这股寂冷,成为了游行定格一生的胶片。
就这样,游行悄无声息面对了过去的某一帧。
还没反应过来,容倾已经捏住了他的手,手搂住他腰了。
容倾身上的气息是温暖的,带着清冷气息的。
游行听容倾的声音淡淡的,他对一直瞪着游行的盛今诺道:“看来,你确实自己是自己跑出来的。”
盛今诺目光跟迟言允的碰上……
容倾看着二人,他对盛今诺说:“当年,是谁唆使你代替游行领养的家庭的?你才六岁,按理来说,一个人类也不可能有这麽大的能力去……改名额,难道,都没有人帮你的吗?”
容倾故意只说半句,他又笑着说:“我听说,当年领养你的家庭,比起原来的盛家,要更富有,更平和……那麽,又是谁擅自改变了你的命运呢?”
“盛今诺,阿行跟你关系不错吧……”容倾语气平和,游行瞧他,对方却不由分说地扣紧了他,他满脸疑惑。容倾馀光扫了他一眼後又笑了,“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是谁吗?”
盛今诺面容形如枯槁,他本来是很嚣张很气煞的。可是在听说年少孤儿院的经历後,他双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整个人缩了起来,他竭力避免想起过去的事,恨天恨地恨自己。
盛今诺垂眸,神色哀然,声音脆弱:“我以为,我杀光恶魔就可以了。”
“我以为,我只要起了足够的杀心就可以了。”
“我恨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盛今诺其实是哑口无言,他困在自己的世界中太久,又恍然道:“你们可以杀我。”
“……”
迟言允只是安静地握住他的手,他也蹲下身,拂开盛今诺微乱的鬓发,语气非常柔和,“按照阿行的性子,他其实不会放过你。他的家人对他很重要,你再怎麽恨,也不该去伤害舒遇。你要报复恶人,却不是他。”
迟言允声音低沉,“我也是恶魔,但你,是我的朋友。”
“我很好的朋友。”迟言允看向盛今诺更加低下的头,他眉头皱起,像是也不知道该怎麽说。
游行看着二人沉默的样子,他语气好笑,“一桩桩陈年旧事搞得这麽人心惶惶,恶汉,这不像你啊?”
“你也会这麽多愁善感吗?”游行眼底都是警惕,他不念旧,也不想未来。
迟言允这种恶魔呢,跟他一样,都挺会装。
但旧情这个东西,往往都是一念之差。
游行笑了,“搞什麽封建,迟言允你不还是大明星嘛……何须,拿过去的事情捆绑自己。”
“干亏心事的,又不是我。”游行挑眉,“是你父亲,背叛地狱城,背叛我,连同你……”
“所以你认为,我确实还在用鬼王的气势压迫你。”游行语气变得严重,“我要看着迟匣去死啊!”
迟言允倏然擡眸。
眼神惊慌失措。
游行不管。
因为陈露杀跟陈寂白来了。
陈露杀的车上,还下来一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