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落在徐筠眼底。他慢慢闭眼:“所以,你认为,是我杀了他?”
顾柠西摇头。
法医已经明确排除了他杀,事故现场也没有问题。
只是她不肯死心。徐若川待她不薄。如果真要有什麽隐情,她会第一个站出来。
“不是,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当时你不小心把酒洒在我衣服上。这麽说我应该感谢你,要不然可能我就和他一起赴死了。”
徐筠淡淡颔首:“不必客气。”
顾柠西若有所思:“那麽,在叔叔出事的那个晚上,你只是碰巧把酒弄撒喽?”
徐筠面无表情,双目隐隐透着乏累,“如果我说,一切只是巧合,你信吗?”
顾柠西回忆了一下。
准确来说,酒并不是徐筠洒的,而是徐若川来抢夺刀子时撞倒的。
真的有人能未卜先知,操纵一切吗?
她的迟疑持续了一会儿。
但她不知道,这意味着狐疑,和极度的不信任。
在此期间,徐筠已经点火烧了那些文件。
他插兜起立,再看向她时,已经敛去了之前的耐心,瞳孔铺满冷意:
“顾小姐对我父亲的去世如此介意,实在没必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既然你如此悲痛,不如随他一同去了吧?人间未尽的父女缘分,到阴间续上也算圆满,还能向徐家那些老顽固聊表孝心。”
“你……脑子真是有病!”顾柠西咬唇。
徐若川,又是徐若川。
好像这个名字只是一个陌生人,随意地被人提起又放下。
没有一个人会记得,徐若川在世界上生活过,扮演过企业家丶丈夫和父亲的角色。
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後一个还怀念他的人了吧。
“我才没有那麽软弱。你让我死?我偏偏不如了你的意。谁会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我们走着瞧。”
顾柠西扭头就走,这样徐筠就不会看见她眼底闪动的泪花。
她酸楚而惆怅,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房间,扑到床上缩成一团。
徐筠说话直截了当,像是掺了毒药一样。
那番话令她非常屈辱,双臂无力的环绕在身侧,却也无可奈何。
顾柠西啊顾柠西,没了徐若川的保护,你果然就是世界上最不堪一击的小花。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你摧残得体无完肤。
难过吗?
那麽她为什麽不和最爱她的人一起去天堂呢?
只因她没有那个勇气。
她仍然寄希望于徐筠,期待和他共渡难关。养父母给她的家没了,徐若川给她的家没了,她至少还有个哥哥。他曾经在这个不堪一击的泡沫幻影里,扮演过家人的角色。
可她的哥哥在教唆她去死。
冷漠又恶毒。
与她原先设想的,大相径庭。
徐若川当初说得对,她就该永远离徐筠远远儿的。
他不会是一个好哥哥,对他抱有幻想简直就是做梦。
就当她世上所有的亲人都死绝了吧。
她难受了一会就清醒了,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
她本来就不属于徐家,徐若川走後,她更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客观来说,徐筠很慷慨,愿意分她一半家産,即使她与他毫无关系。
她原本想着,如果徐筠还把她当妹妹,大家一起生活,那份遗産她可以不要。
她後悔了,钱当然比徐筠重要。她就该拿上钱走,也比天天在家受气强。
她是眼瞎了吗,以前怎麽没发现徐筠这麽恶劣绝情的一面呢。
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出落灰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塞衣服。现在收拾还来得及,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等到天黑了就不好打车了。
不过肚子有点饿。
徐若川在的时候,从来不会饿着她。
好吃好喝的都在冰箱里常备着,一日三餐也都按时做好,无一例外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一想起如蜜似的过往和父亲般宠爱的笑容,她又开始止不住心酸。
四下无人,胃里又饿得难受,她晃悠到厨房找吃的。
徐家的下人已经被徐筠尽数遣散。岛台上的碟子仍是前几日生日宴的模样,整个餐台空旷又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