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筠没有回答。
他嗅出了话的酸楚,还有带着遗憾的羡慕。
原来,都过去大半年了,她还是没能从生日那天走出来。
可能她自己从来没有察觉到。她对于那个弟弟,不仅是关爱和照顾,还有一点小小的嫉妒——虽然她自己从来不会承认。
徐筠慢慢想起了自己的曾经。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满怀羡慕地看着徐若川细心照顾抱回来的女婴。
冷漠的父亲,身上撒了一层温柔的光辉。
躲在黑暗里的儿子,眼底全是寂寞。
出生在最黑暗的时刻,却无比渴望外面的光。
那光本就不是为他准备的,他们只有旁观和羡慕的份。
无论再怎麽想要,太阳,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顾柠西身上的气息变了。隐隐带着哀颓,孤独,和自弃。
他称之为,同类的味道。
外界的光照亮了小片地板,大多数的区域,仍然隐匿在阴影里。
窗棂的影子斜斜印在木板上,像无形的监牢。
他们二人犹如被世界抛弃的小兽,彼此依偎在一起,挣扎着相互取暖。
其实一直都是在她在撑着,努力发光发热……
终于有一天,这个小太阳“噗呲”一声,自己先灭了。
然後,跌跌撞撞坠入了他的世界。
“顾柠西,你什麽时候也软弱到,需要靠别人才能活下去了?”
他平静地开口。
顾柠西含糊地哼了一声。
她的手无意识地垂下。原本紧握的手指渐渐松开。
徐筠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她的瓶子,“少喝点酒。”
他很少饮酒,因为人醉了之後,最容易说傻话。
顾柠西恍若未觉,眼睛呆滞地盯着前方,很久才吐出一句:“我对不起你。”
“……比如?”
他饶有兴致。
顾柠西的逻辑思维,跳跃得太快,毫无衔接。
“你明明没做错什麽,我还总是指责你,骂你。我对你好都是装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放弃自杀。後来去上学也考不了第一名,给你丢人,还天天给你找麻烦。我还玻璃心,受不了委屈,只知道烦你,花你家钱,住你家房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当初要是不来你家,徐叔叔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如数家珍,越列举越觉得自己很过分。
自从徐若川死後,她就总是做梦。
少数是温馨的。
多数是冰凉的。
梦见徐若川从白色的病床上坐了起来,“叔叔一个人在这里好冷。”
她会梦见顾家的人,牵着顾钦的手,渐行渐远,她怎麽追也追不上。在遥远的天际线上,他们说说笑笑,仿佛听不见她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