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每天都看见,她也会忘记,因为习以为常,记忆里的他一直都是这样子,所以她忽视了以那副模样生活的艰辛,以为像施舍一样对叔叔说几句喜欢,他就会欢天喜地接受,然后到达好结局。
渗血的掌心和手腕还在作疼,但他把手放开,“够了吧,我从来没觉得和你们住在一起快乐过,非要我说到这程度才能明白吗,我最讨厌你们了,尤其是你,看到那张脸我就想吐。”
这些年,心里其实一直有个声音和他说他是无辜的,即使只有自己知道。
照顾小孩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一百倍,如果他认可自己是无辜的,就可以直接把这两个拖累他的小鬼丢下不管,拿着那些钱去花天酒地,或者重新开始人生,如果他真这么做,或许现在就不会想死。
舍弃掉自己的全部人生,把这样的生活持续到其中一人成年为止,如果他真的没有感情就能做到,但他不是毫无自我的空壳,所以内心的最深处也会觉得烦厌。
如果能把她们抛弃,也会比他想象的轻松一百倍。
但他告诉自己,夜与星同样是无辜的。
“这是最后的警告,别再来烦我了,除非你真的想死。”语气并不激烈,反而有些消沉,带着浓厚的厌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持续软麻痹的手腕好像失去了知觉,挫伤的肌肉组织肿了起来,他把手摊在桌子上,用厨房的菜刀比划,他讨厌给人添麻烦,这就是他以前被抛弃的原因。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他只觉得意兴阑珊,想什么善后都不做的一死了之,因为已经添了麻烦。
但即使如此,死在屋子里,会对她们本来就很糟糕的生活带来无尽的后续麻烦,那就只是纯粹的报复了,手中的刀抬起又落,划出几道血口,迟迟不能一切到底。
“……真是无聊,无论是她还是我。”他把刀丢到一边,打开了门,见到了那个意外的身影,但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手撑着门框的夜在迈过门槛时被绊倒,他后退一步,看着她跌倒在身前。
“……呜。”她蜷缩着身子,无法动弹。
还能站起来这件事本身也出乎自己的预料,明明眼前的世界不断晃动,口鼻之间布满灼热的鲜血气息,但她还是撑起身,用涣散的意识拖着损伤严重的身体前进。
每次呼吸,侧胸的钝痛越明显,覆盖了几乎所有感知,除了其他伤处的疼痛,每走一步,糟糕的面庞就会变得更加扭曲,但她还是迈着感觉不到存在的双腿,来到了他的面前。
“……,……”细若蚊蝇的话语从她口中传出,宇实在是听不清,只好蹲下。
“叔叔…,你可以继续刚才的事情。”疼痛缓解了一些,但她不打算起身,因为现在就应该这样,挪动手臂,她把额头贴在铺满地面的报纸上,蜷缩改为了更加标准的跪姿。
“……如果那是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咳哈……呕……!”宇以粗鲁的举动打断她,用游离在她的要求边缘的举动,“闭嘴。”
以揪着头的形式强行抬起身子,随后扼住她的喉咙,力,不是直接的殴打,夜还是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臂,虽然一时因为触摸到鼓起的疤痕而退缩,但当那脆弱纤细的嫩白鹅颈上留下印痕,因为缺氧而眼冒金星时,与意识无关,她挥着无力的小手,拍打着他。
“我刚才说过了吧,那是最后的警告,既然你真的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他的眼神毫无动摇,只是无慈悲地持续施加着力量。
直到她的手无力垂落,嘴角涌出白沫,他才松手,任由她再度失去平衡,仰倒时撞倒了他收拾的几个袋子,从袋口倾斜而出的是一些海绵和残破的布料,以及被拆得乱七八糟的塑料关节部件,无论它们原来是什么,在暴力的作用下都已经面目全非。
他还是需要定期泄的,所以这间卧室就成了他的泄室,这里除了一张床和桌以外什么都没有,却又被堆满,他试图把自己的阴暗面完全封锁在这扇门之内,所以这里永远封闭无光,乱七八糟,难以打扫整理。
“说一些做不到的事情,就会变成这样。”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夜,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嘴唇也变得苍白。
虽然在做不到这方面,他也一样,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暴力倾向可控,永远不会向她们付诸。
夜好像听到了声音“啊啊……咳咳咳……咳。”她开始呻吟,然后就是咳嗽,被杂物支撑的背脊被咳嗽时的挪动磨得生疼。
“……叔叔,不……继续吗?”但恢复意识之后,她的第一句话还是向他起邀请。
已经真实体验到濒死的感觉了,她还是说那些无法实现的谎言,让他恼火,再进一步就是真正杀死她,但唯独这点他很确定,他不会这么做。
“闭嘴吧蠢货,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我想要做的就是离你们这帮拖油瓶越远越好!”
“……只有这点,我不能答应。”
“我需要你同意?以为现在还是你能命令我的时候?你算什么东西?”
请求不是命令,但不被拒绝的请求与命令无异,夜的思维还没有完全摆脱这些年的惯性,被直言厌恶,毫无留念,不被需要的现在,她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
“那么,这样如何,叔叔。”她手肘撑地,勉强直起身,“我不会再阻止你,作为交换,我……”
“我不会再听你的命令。”
“不是命令……只是……请求……”她挪动身体,“我想让你……在最后的几天,以真实的面目和我相处,咳咳……”翻转身子,受损的呼吸道和肺部无法承担增加的压迫,她又咳嗽起来,和口中还未愈合的流血伤口混杂成血沫。
“没兴趣。”
“为什么?这样……比要假装对我温柔要轻松吧,讨厌我的话,像刚刚一样,不会更开心吗,我想让叔叔开心地离开。”即使脸上笑着,但说到被他讨厌时,与伤势无关,她心窝处刺痛慢慢晕开。
“……”他找不出激烈的言语来否定,也无法咆哮着拒绝,只能看着夜一点点靠近。
“不是恋人也可以,不是家人也无所谓,把我当成一次性的玩具,或者专门的泄室,怎么蹂躏,怎么破坏都可以,就算留下残疾我也不在乎,我不会逃,也不会躲,至少在最后,我想和真正的叔叔在一起。”终于,夜来到了他的身前,仰视着他,灰蒙蒙的眼瞳中看不清任何东西。
“……”宇感到骑虎难下,当然,这是请求而非命令,可以置之不理。
但他同样找不到理由回绝,也无法解释自己想要拒绝,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为难。
讨厌夜是真的,在殴打她时那份愉悦也做不得假,在听到她受创时的悲鸣绝叫而生的畅快现在也在心头盘旋,他可以答应,就当做这些年的补偿,而且夜也放弃了那个愚蠢的目标,不会再烦他。
百利无一害,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就是不想同意,仿佛夜这个看似无害的请求比之前那些无聊的告白危险无数,至少他绝对不可能因为那些话动摇想法,除非他不想这么做。
宇突然一惊,也就是说他现在在动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他把夜的身体扶起,否定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