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女音又说:“一个注定要死的女孩,淹死了事。怎麽为了救她,你连命都不要了,也是真的好傻。”
“反正她以後活着也没什麽好日子。”
讽刺的声音,透着暗藏的温柔。
李司净霎时觉得有什麽神奇的力量,盖过了身上的痛,治愈了撕裂的伤口。
他终于有了力气,或者说外公终于有了力气,伴随着思绪缓缓的叹息喘气。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能活,就让她活吧。
——她这辈子都还没开始,怎麽能说没什麽好日子……
清晰的话语,带着熟悉的腔调,回荡在李司净脑海。
全是外公没法说出口的话。
李司净应当觉得奇怪,可是在梦里,他却觉得习以为常。
也许是梦,李司净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渐渐变得好多了。
流血的地方不再流,痛的地方只剩下愈合的痒感。
谢谢。
他在心里说,谢谢你。
李司净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的感谢,还是处于痛苦中外公的感谢。
那声音又说:“你在谢什麽?不过是晚死几天罢了。”
也不知道说的是外公,还是女孩。
这梦痛得清晰,李司净即使睁开眼睛,见到车内单调枯燥的黑色座椅,也久久停留在绝望与伤心里。
他满眼都是泪水,始终无法回神。
直到温柔的纸巾靠近他的眼角,替他擦拭了泪水。
李司净在梦醒的泪眼朦胧里,抓住周社的手。
周社的手指修长,烫得惊人,连沾满泪水的纸巾也显得冰冷粗糙,更让他想起梦里冰冷柔韧的野草,混杂着粗砺泥土沙石的感觉。
外公没能说出口的所有话,仿佛会有人仔细聆听。
但他清楚,聆听的人不会是他。
李司净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侧躺在周社的腿上,稍稍转头见到他关切的眉眼。
满脑子是宋曦的建议:你可以试着相信他。
车辆轰鸣里,李司净犹豫的尝试相信他。
“我做了一个梦……”
声音低哑,仿佛呓语。
周社出现了李司净能够读懂的情绪,在僞装的温柔之下,露出了一丝从未见过的赧然笑意,仿佛被李司净的梦,逼得毫无准备。
他一句话没说,却像什麽都说了。
李司净顿时醒悟,羞怯替代伤感,一涌而上。
“不是那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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