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净走到潭边,里面已经缓缓注入了冰冷发绿的水。
他脱了鞋,走了进去。
冬季的池水,刺骨冰凉,李司净皱了眉,冻得头脑更为清醒,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梦。
“知道。”
李司净站在林荫的位置,考虑着林荫的事情,如实的说道:
“他觉得自己死了,可以换外公回来。”
“为他解答困惑,为他打开箱子。”
“为他的固执丶茫然丶痛苦和癫狂,给予一个正确的答案。”
“然後在冰冷池水里发现——”
“那不可能的。”
李司净的话,是对独孤深说,对林荫说,更是对自己说。
“死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回来,他必须独自面对自己的懦弱丶恐惧和梦魇,学会在自己的时间里,接受自己的偏见,掌控自己的喜恶,打开手里只属于他的箱子,见到里面藏着的真实。”
独孤深每一句都听得清楚,他却没有回答。
他学着李司净,脱下了鞋袜,走入冰凉池水,在深冬的山里,感受到彻骨的阴寒。
然後他说:“我懂林荫了。”
因为他像林荫一样,希望外公能够回来。
独孤深真的很想外公。
他回到酒店,洗去一身冰凉,在空调温暖的热风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拿出手机里的外公的日记,躺倒床上仔细的看。
日记里写着寻死的哲学,他脑子里想的却是死而复生的传说。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拨通迎渡爷爷的电话,问清楚他模糊不清的办法。
或者直接说:我想要外公活过来。
这样的念头回荡,独孤深想到的竟然是李司净那句:
他觉得自己死了,可以换外公回来。
像李司净那样的人,拥有幸福家庭,还跟小叔谈恋爱,也会在孤独寂寞的梦里,和他似的,一次又一次想要找到外公吗?
可是,他这样的人要怎麽换外公回来?
这样孤独寂寞的睡梦。
独孤深以为自己会梦到寒潭,梦到李司净讲述的箱子,却没想到,他仍旧梦到了戏台。
资料馆曾经是祠堂,里面建造的戏台,格外的不同。
穿堂透风的後墙,仿佛专程为了给敬神山框出一幅画来,才修建在了宽敞祠堂里。
独孤深等着那些黑影从台下滚涌而出,扼住他的脖子,叫嚣着将他吓醒。
可他站在台上等了许久,也只等到孤清的月亮,映照出孤独的身影。
“你在找谁?”
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从他身後传来。
独孤深心头猛跳,转过头去,期望见到外公的身影。
然而,他只看到一道漆黑的影子,恐惧与人接触一般,躲在石框之後。
黑影发出了人的声音,沙哑得分辨不清年龄和性别。
“你在找李铭书?”
“你认识他吗?”
独孤深心跳剧烈,几乎迫切的想找到外公。
他焦急的跑过去,却引得那道影子躲了起来。
“我丶我想找李铭书。”独孤深停下脚步,唯恐唯一能够求助的影子消失。
无论眼前的是鬼丶是恶魔丶是妖怪,他都想要知道外公在哪儿。
“之前他说不愿意再跟我见面了,说活人跟死人见面,会害死我。但是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