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面容不清的男人,总是静静的陪伴他。
从他诞生之初吵闹啼哭的医院,陪伴到他上学读书。
随着时间流逝,他能够见到那个男人的时间越来越短,距离他们下一次见面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自己变成一个孤独无趣丶情绪反复丶刁钻刻薄的成年人,他就彻底忘记了那个男人。
李司净醒来的时候,贤良镇的天还没有亮,朦胧的雾气,萦绕在凌晨的空旷场馆。
他困顿的趴在桌子上,虚无眼神眺望那座敬神山。
他忽然想去看山。
想去观赏日出的最佳观景台,好好看一看这座山。
于是,他在凌晨出发,乘着月色走在明亮的路灯之下,渐渐走入只有月光笼罩的山路。
山路很黑,特别是月亮被云雾遮掩的时候。
他依然忘记带上强光手电,仅凭手机微弱光线去辨识前路。
幸好,这些水泥浇筑的山路他已经很熟悉了。
他一路从凌晨走到晨光熹微。
当李司净站在观景台的悬崖峭壁时,那轮浑圆的太阳,染红了厚重的云层,漂亮的跃上山头。
他站在崖边,看的不是惊艳的日出,而是深邃的山谷。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呢?
周社会突然出现接住我吗?
这样的高度,如果他失足落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他甚至想,在温暖的阳光里,就此融入深山也不错。
毕竟,周社也在这样的山里,他们可以完美的重逢。
李司净站在悬崖边胡思乱想,眺望浓雾弥漫的山谷,透过惨白雾气,去看掩盖于深谷,周社独自守候千年的祭坛。
整个世界都在遗忘他,只有李司净,在努力证明他的存在。
他一定会回来的。
无论生与死,他总会回来给一个答案。
他明明没有给李司净任何承诺,李司净已经学会自己骗自己了。
太阳攀上峰顶,为翠绿染上一片金黄。
又过了许久,李司净听到了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伴随着细碎沙石的沙沙声,远远停留在上山道旁。
他稍稍转身,见到了一个画家。
贤良镇自从发展了旅游,衣食住行便利,敬神山又远离人烟,上上下下,多得是出来写生的画家和学生。
那个画家,背着一块木制画板,提着支架与工具箱,看起来很专业。
穿着朴实,衣物甚至有些陈旧,一双眼睛看的不是李司净,而是遥远的大山。
他站在上山道,仿佛也在眺望敬神山的晴日,脸上露出欣然的喜悦。
李司净没有跟他说话,猜想对方停在那里,是怕自己自杀。
不想靠得太近,免得沾染了他人的因果。
李司净也没跟他说话,无论是画家还是艺术家,李司净感兴趣的都不多。
後来,李司净再来这里的时候,那个写生的画家,已经坐在了悬崖边,占据了他之前眺望深谷的位置。
他的工具比上一次多了一些。
折叠的凳子刚好能够稍稍仰视画板,旁边折叠桌摆放着画具和水杯。
画纸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居然一笔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