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初便向当地妇人们学习特殊的针线手法,又拿出分发给百姓剩馀的布匹,来裁一身里衣。
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琼州城的女子们个个儿都做得一手好针线活,愣是将江凝初这个榆木脑袋教开窍了。
至少简单的花样是能绣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江凝初在院中支起绣棚,只为在里衣的背面绣上一大朵栀子花,若是穿上,那场面定然滑稽极了。
江凝初想到这,面上浮现出桃红,心里头打起鼓来,预备一鼓作气绣好。
“小初—,小初—!”隔着一道院墙,沈颜汐的声音已经翻越进来。
明明与往常唤她无二样,却莫名吓到她一瞬,身体随之一惊。
江凝初捏着针的手一抖,指尖划过针头,一滴鲜血滴落下来,染红雪白的栀子花瓣。
江凝初秀眉紧皱,额心沁出薄汗,心里也不平静。
“什麽事啊,如此着急,”
沈颜汐进了院子探头在树下找到江凝初,神色慌张,“南诏那边给萧大人来信,谢大人……谢大人他在昭城遇难了!”
紧绷着的心弦在此刻断开,无数的回忆涌进脑中,又迅速消失,江凝初感到脖颈呼吸困难,一口气哽在胸腔处,面色惨白。
“你……你说什麽?”江凝初难以置信地问她,“怎麽会能?怎麽会呢……”
“萧大人本想瞒着你,恰好我寻他有事听见了,昭城矿脉坍塌,谢大人那日正巧在,如今连尸身都还未寻到。”
“不可能!不可能!假的,定是南诏用来哄骗我们的障眼法。”江凝初呜呜抽噎,连日思念化为滔滔泪珠,如破堤之江水,源源不断迸发出来。
“我虽不愿如此,可这事八成……我听见他们说,南诏因为矿脉伤亡不少百姓,南诏王室内斗再狠,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吧。”沈颜汐不知如何纾解江凝初的伤心,只能尽可能把实情都告知于她,好让她接受事实。
江凝初闻言,哽咽声戛然而止,脑海中浮现出可能。
颜汐你错了,南诏那几人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猛地一起身,将尚在思考的沈颜汐吓了一跳。
“我要去南诏!”
“江凝初你疯了吧!那昭城现在如同鬼城,南诏军队入城营救不说,不知还有多少势力的人在那里,明里暗里,有多危险你可比我清楚。”
沈颜汐顾不得许多,直接了当地表示反对,别看她平日里迷迷糊糊的,暗地里没少研究这些。
江凝初语气坚定,“我知我去南诏帮不上什麽忙,可谢宥珩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谢大人不是……”
“不,他不会有事的,他答应我会平安回来的。”江凝初说着,方止住的眼泪化为哭腔,闷闷的声音听得沈颜汐很是心疼。
“倘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他已危在旦夕,我也要在他身边陪着,这是我欠他的,”江凝初用微如细蚊的声音喃喃道。
谢宥珩你可要坚持住了,你救了我这麽多次,我还没有还你,你一向最计较输赢谋利,可别让自己吃着大亏。
江凝初用宽大的素白衣袖三两下抹去眼泪,双手握住沈颜汐的手臂,目光炯炯,“颜汐,帮我一个忙,你这次出来,婶娘不是给了你身边带了打手,可否借我一用?”
“那自是没问题,可你真要去?”
“你不觉得有蹊跷吗?韩子尧与谢宥珩一道去的昭城,可为何只有谢宥珩的身死的消息,却没有韩子尧的下落呢?陆明清可不是会出这种纰漏的人。”
沈颜汐闻言,面上一惊,她把这厮忘了。
“你的意思是?”
“不是没有而是不知,他明知道韩子尧若是也出事会让萧大人不安,可他不敢赌,韩子尧的下落他的确不知便不敢轻举妄动。”江凝初面上已不复悲哀之色,“所以,韩子尧定是提前被谢宥珩支开,既是早有准备,那谢宥珩说不准也还活着。”
沈颜汐这麽一听,觉着颇有几分道理,心里仍是忧心,“可这也只是猜测,你需得注意安全。”
“这样吧,你拿着这令牌去找新到任的统领黄大人,让他给你安排士兵,我娘给我的都是些花拳绣腿,真刀真枪打起来靠不住。”说完,从腰间玉佩上一分为二拆解出一块玉符来递给江凝初。
“这是韩尚书的私印,黄大人见了这个定会帮忙的。”
江凝初接过玉符,仔细查看几遍,沈颜汐打断她的视线,说道,
“这是韩子尧走之前给我的,叫我好生收着,说是派得上用场,我来琼州这麽久根本没用上,我还当他神神叨叨的,没想到还有用武之地呢。”
江凝初笑而不语的望着她,想要说些什麽,最後只说了一声“谢谢”。
统领黄大人看过玉符,确认是韩尚书的物件後,又得知不仅是谢宥珩出了事,韩子尧也不见踪影,当下便许诺,可调精兵一百人给她。
“当下琼州虽说安稳,可地处边境,唯恐南诏毁约卷土重来,我奉命护卫琼州城暂时只能给你这麽多人。”黄大人亦神色哀伤地看向她。
女子之身竟要孤身入他国寻人,这份勇气他不得不佩服。
“多谢黄大人襄助,只是我用不着一百人,树大招风,五十人足矣。”江凝初躬身谢过他,眼神清洌,周身已然气度升华,现波澜不惊之态。
夜晚,西南山脉深处,丛林茂密的浓浓雾色下,一行人马破开一条道路,向南诏国边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