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簇更加紧张,声音也越发恭敬:“陛下有所不知,江氏门中总有三房,共七位女娘。除妾与女弟已到及笄之龄外,伯父仲父家还有五位女娘或是咿呀学语,或是聘婷玉立,用不了几年,便都要婚配出去。若陛下此番赏了祖母斩刑,那妾与家中所有姊妹,便都再也嫁不出去了。”
“江家本就是商户,无甚地位,若祖母被处斩,不但妾与家中姊妹再难寻到郎婿,便是连兄弟手足,也再别想娶到合心意女娘。”
“陛下,妾斗胆求陛下看在妾数次立功于朝廷份上,能留下祖母一条性命。妾可以不要芳澜君封号,也可再多受三十杖刑,只求陛下能怜惜妾家中姊妹兄弟,给他们留一条坦途,使他们不必孤老终生。”
皇帝陛下龙威刹那尽显,直冲江如簇压下。
江如簇额头瞬间布满细汗,心跳如擂鼓,身形也不由抖了两抖。
她不敢擡头,更不敢再说只言片语,只能更加卑微叩拜。
她心中无比清楚,她并不是鱼与熊掌都想要的人。可眼下替江老夫人求情之事,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做上一做的,哪怕惹得皇帝陛下震怒,拒绝她,斥责她,甚至重罚于她,她都不怕,她拼的不过是个未来。
她虽于数日前,在皇帝皇後面前将魏家小郎君夸的跟朵花一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有多厌恶那吊儿郎当的恶男。
她更不愿意和江如籔共事一夫,那定是比叫她吞一只苍蝇下肚,还要令她恶心作呕。
可若她今天不做此番事,便是连魏家小郎君这样的混账东西,她也不配嫁了。
她虽受过现代精英教育,知晓女人并不是一定要嫁人的;可自穿越来始,她便真切感受到了这时代对女子的种种约束与苛待,在这个时代,女子若是不嫁人,便只能一辈子待在闺中,衣食住行处处看人脸色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往後要长居于家庙之中,要日日与青灯古佛作伴。
她可不想过那样坐|牢般日子。
皇帝陛下似是气急,猛地从案前起身,厉声喝问江如簇是否知晓,他之所以对江如簇从轻发落,便是看在她屡立奇功份上,更是斥责她贪心不知足。
江如簇被皇帝威势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身体不由自主抖得更厉害。
殿中所有人也皆惧于皇帝陛下龙威,纷纷拜倒。
寂然无声许久後,上首忽传来皇後声音,她也恭敬拜倒在皇帝陛下身前,替江如簇求情。言说请皇帝陛下看在子霆面上,准了江如簇此求,她也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儿郎女娘着想,实在是个孝悌有加之人,求皇帝陛下怜惜宽佑。
皇帝陛下似是极为不满,但终还是看在皇後与少年面上,重重甩袖,扬长而去。
皇後望向江如簇目光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意味。
柔声道:“如簇君,尔既以芳澜君封号为汝祖母赎罪,那馀便做主,收回尔芳澜君封号。至于汝祖母,尔可将其自行带回,封于家庙之中,日常行监督事,若汝祖母有踏出家庙半步之举,不必请命于衙门,馀可准尔即刻将其就地杖杀。”
江如簇闻言,大松一口气。
连忙恭敬拜倒,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重重的三十杖领完,江如簇几乎以为自己要死过去了,她只觉得浑身筋骨似是寸寸断裂,痛彻心扉,口中不住痛呼呻|吟,直至有一身材颀长少年,笑盈盈立于她眼前,她这才硬生生憋着一口气,将几乎溢之于口的痛呼声全数咽回去。
“如簇君果然出人意料,竟能镇定自若应对陛下之盛威,此等样胆识,便是吾等常在御前行走之人,也比不过。”
“生生受了三十杖,竟未喊一声疼,尔这小女娘可真是把硬骨头。”
江如簇早已看到了。
方才她受杖刑的过程,全都被眼前着牙尖嘴利的彭大美人看在眼里。
但她是大方又不拘小节的女娘,自然不会和彭大美人计较。
她直疼的龇牙咧嘴。
“进宫门前,女师与董家七郎曾嘱咐,他们已请托尔于殿前照拂于吾。”
“如今他们被挡在宫门之外,吾又被打成这副鬼样子,彭大人难道要坐视不理吗,彭大人可别忘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道理,好歹也该将吾送出宫门,送回到女师手中,而非在这里好整以暇看热闹。”
彭大美人本还笑盈盈脸上,表情一僵,眼底露出半丝意外。
奇道:“听尔之意,莫非是董翰策那个杀才,亲自送惠文君与尔到宫门口的?”
董翰策?
江如簇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听彭大美人言中之意,想来便应该就是董七郎。
她毫无形象趴在刑凳上,有气无力道:“若尔说的这个杀才是董家七郎,那就是了,确实是他亲自将女师与吾送到宫门口的。吾入宫门之前他还交代过,叫吾不要多思多想,他与女师会在宫门口等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