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花凋◇
◎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
屋里气氛剑拔弩张。
莞妹挡在明玉面前,青瑶夹在衆人之间,褚策气势千钧,已隐隐有拔刀的动作。
明玉眼尖,突然插言道:“三哥,全寨主,此事都因我起,便是要打要杀,总得让我说几句话吧。”
青瑶只当她要说些委屈告状的话,火上浇油,忙断住她,“明姬,你不要多言。”
明玉却不睬她,只望大全说道:
“全寨主,你先前说不靠巫蛊,不借外力,要凭你们自己,替南夷人脱了奴身,实有一番豪气傲骨,令人钦佩。但细细想来,不觉笑你夜郎自大,不知斤两。”
“你们能有多少人,撑得起多久战事?你与青瑶都是心怀大志,尚且不能同心,又怎能确保其他为奴几代的南夷人,会与你们一道死战到底?你们便是趁着这战时动荡,赢了几场,但就如青瑶所说,孤掌难鸣,强敌环伺,稍有人反扑围剿,立刻溃不成军。”
“西南局势纷杂,而你眼界太浅。历王,你们一己之力扳不倒,至于这打来的三家,允阳王丶韩王丶尹氏,都没从你这得到好处,自然不会理你管你,分好地就走了。而你们只能继续做奴,做匪,或者往深山里头一钻,做山林野人。”
她又回头看一眼青瑶,见她默默饮泣,叹道:“这些道理,想必青瑶姑娘都与你说过,但你不听。如今肃陵侯欲秘密结盟,一同讨伐厉王,还亲身前来,精诚所至。大好东风在眼前,你们不知借力,回避试探,不见当家做主之人,那任谁都没有办法再帮你们。只可怜青瑶一人苦心孤诣,白白耗费心神。”
明玉这时,倒是抛开了恩怨,从大局说起,似是急南夷人之所急,鞭辟入里,衆人已面露惊讶,只觉大全钻牛角尖了。
那大全却梗着脖子,喝道:“你不要挑拨我兄妹关系,结盟先放一边,你就说幺妹这事怎麽办?”
明玉点头,正色说道:“幺妹的事,我确有私心,但不是我加害于她。”于是将柴房相救,城外一别的事情悉数道来。
大全听得前半段,与小伍说的一致,但後半段却半信半疑,叱问道:“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怎知你是不是编的?”
明玉笑道:“我是一面之词,没错。但全寨主又怎不是揣测臆断,听了头就猜尾,不权轻重,不分皂白要杀我。若明哲保身是罪,全寨主是不是要将历国上下杀个干净才公平?再者,我们既犯险带她出城,为何要反手出卖,多此一举?与我同行的姑娘叫莫初,是穆先生身边人,她比我义气许多,後来只身找寻幺妹,才与我走散。你不信我,该会信穆先生的人,等莫姑娘回来,你再问她便是。”
青瑶听罢喜道:“哥哥,莫姑娘你见过的啊,跟随穆先生多年,断然不会害幺妹小姑娘。”
穆云山亦说道:“若有小莫在旁,绝做不出诱杀出卖的恶事。许是幺妹逃命途中罹难,小莫也没来得及救下。”
大全此时神色松动,双唇紧抿,鼻翼微张,似是又要驳斥。
明玉瞧准了这大全,一个莽夫,便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趁热打铁说道:
“全寨主万万不要意气用事。今日在座所有人,都不是能在上湮犯险的人,你再闹下去,兵戈相见,惹来官兵,我们跑的脱,你跑得脱,青瑶姑娘和如意楼怎麽办?不如先放下是非臆断,将我这颗人头暂寄,若你日後找出确凿证据,指明是我将幺妹交给歹人残害,你再来取我性命就是。”
大全虽有蛮气,但多年匪贼生涯也炼出了些直觉。他见明玉似是坦荡,度量她话里的警示,再看眼前形势,也知道必须罢手,便大声问道:“你说话算数。”
明玉断然点头道:“我虽一介女流,但也言出如山,穆先生作证。”心却想道:我再让你碰上,我就是傻子。
大全喝了一声好,当是肯了。青瑶见状,赶紧唤莞妹送几人回房,自己留下来再劝大全。
方才明玉那番侃侃言辞,褚策本也想说,只是碍于身份,他不便说出。若要他与大全言辞争论,未免掉价。
明玉自己说了出来,恰恰刚好,化解一场干戈。
一回了房,他便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辩才,平日小看了你。”
明玉长舒一口气,叹道:“逼急了,搜肠刮肚罢了。”再换了身衣服,坐在桌前冲喝茶。
褚策接过茶壶,另倒了一盏温水,劝道:“夜里别喝太多茶,一会儿睡不着了。”
明玉浅笑,换了温水来喝,思索片刻,说道:“三哥,我真没害那小姑娘。”
“我知道。”褚策揽她入怀,似是宽慰。
“我的卿卿,向来纯善。只是他们身为南夷人,遭遇比常人悲惨,如今一盘散沙,人都爱莫能助。”
这夜,明玉竟再睡不着,睁眼到夜深。
卧床上褚策轻搂住她,无限暖意。可她却蓦然生出孤寂伶仃之感,这感觉于她太熟悉,似是从小就有,但什麽时候散去,现在又回来,她已不愿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