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伏地道,“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敢…奴婢只想…”
“行了。”明玉打断道:“我院中你自然留不得。但安朗前日和我说,前院缺个奉茶侍女,我看你很适合,就把你送去。”
这锦绣姿色尚可,到了思春懂事的年纪。她来投靠明玉,是见褚策居西院多,盼着被他看上,钻个空子。于是,明玉索性叫她去前院奉茶,至于能不能勾搭到褚策或者外来的客,就凭她自己本事。明玉不想管,不想看。
锦绣喜出望外去了,宝镜疑惑问:“小姐,锦绣说的那卯大姐的事,是真的吗?真有那喝兔子血的妖孽?”
“当然没有。”明玉冷笑,“不过大妇杀小娘的伎俩。”
但锦绣的话,似在她心中抛了一根线,她沿着线头抽,越抽越心惊。忽问低声宝镜:“你还记得我在袁府,拿鸡血造月事一事吗?”
“记得,可与这有什麽关系?”宝镜困惑,却话一说完,立即惊得捂住嘴。
而後几夜,明玉吹灯早睡。暗里却潜去李姬处探看几回。
前几次并无异样。她心喜,宁愿相信李茜是听信蠢传言,喝兔子血发痴邀媚。可那第四天,就遇到事。
那夜李姬房内烛火已熄,早早歇下。明玉闪到廊下,不意脚底一滑,一声咻响。房前的小窗微啓,珍珠探出头张望,瞧不到动静,又紧紧合上。
明玉犯疑,躲到屋侧,撬开一扇封紧的窗,朝里头看去。
後屋卧房里,一盏如豆灯火,李茜与一男子紧紧相拥。
李茜丰满,那男子背影瘦削,两人扭在一坨,却手脚干净,没有一丝淫*邪意味,流露温情。
两人抱了良久才松开,那男子执着李姬的手,压得极低的嗓子透着万分激动。
“茜儿,茜儿,我终于又瞧见你了。”
李茜细声抽泣,眼中脉脉含情,颤手抚那男子脸颊。
“浩哥,自那一别,我也日夜念你。可我困在内宅,有许多不便,只将院里碍事的人遣散後,才敢叫你来。苦了你等这麽久。”
那男子听得,坚毅把她搂紧,低声道:“我等你等了三年,不在乎多这几天。倒是茜儿你,为我冒险了。”
这时两人都已情动,李茜双肩骤软,瘫在男子怀中,嘤嘤垂泣无话。
那男子举袖给她擦了半天泪,又自己擦了半天泪,从怀中取出一叠东西,塞给李茜。
“茜儿拿着,不要推。我从前没用,说不动你爹娘,你才嫁了他。你这几年在肃陵侯府,艰难度日,你那狠心爹娘,反向你要贴济。我知道你素不爱钱财,可我现今跑在外头做事,才明白底下的人都嫌贫爱富,攀高踩低。便时常想,你手头拮据,在这必定不好过。我这钱不多,你拿着充数吧。”
李茜惊问,“你哪里来这麽多钱?”
男子不答,李茜睁大眼盯他许久,猛然捧起他的脸狠亲一下,豆大眼泪滚滚而落,脸上却是笑着。
“浩哥,快二更了,你不可久留。我不爱钱,你给我的我却收。我不放在这府中花,我要和你去外头花。”
那人蓦地起身,半天张口无话。便听李茜说:“这月二十八,我去城外道馆等你。我知道你如今事做的不错,岳大人也关照你。你若想要你的锦绣前程,失约不来,我无怨无悔。但你若是来,就与我南下过江,去东南秀美之地安家落户,再也不回了。”
那男子听得,犯癔症一般,一时呼吸急促,又哭又笑。紧抱住李茜几乎要跳起来,李茜许是怕让人听见动静,按他唇角叫他安静些。他沉下喜悦,忽而泛起哀伤。
“茜儿,我一百个,一千个愿意,我没有前程,你不嫌我,已经是万幸。只是…只是…”
他吞吐一阵,眼泪重重洒下,“茜儿,若那日我没来,你千万记得,我并非负心失约,我为了你是可以命都不要的。你好自珍重,若是日後听到什麽,千万自保为先,咬定与我没有瓜葛。”
他话中大含决绝之意,似有隐情。李茜显然听出,骇然张口,却含泪忍住询问,强笑说:“浩哥,我已什麽都不顾了,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再悄悄唤来珍珠,送这男子沿幽径出院。
这夜春风清暖,却惹人惆怅,明玉合上瓦片,默然无声。
原来李姬与这人,是一对苦命鸳鸯。苦久了熬不住,便要化作亡命鸳鸯,插翅而飞。
这让明玉纠结犹豫了。她着实同情二人,想闭眼放他们走,但转念一想,她掌家时期贵妾出逃,必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