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邬嬷嬷似是不依不饶,又要上前劝说,谢韵仪冷眼打量她一阵,她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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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因涉身案中,被关押到幽室,幽室从外头上锁,一日两餐由从一洞口送入。
这夜里,她听墙角有叩响,见那推进的茶饭丰盛许多,便问来送饭的何人。外头答是安朗,明玉便心喜问道:“军中情况如何?君侯可安好?”
安朗答道:“明姬勿急,君侯安好,君侯擒拿张浩,便将计就计,由得吴述作奸,烧死的却是参与暗杀的武人。君侯再以暗杀纵火哗变拿下吴质,纵张浩到城外与党羽接应,命肃陵戍卫尾随,一举捣毁窝点,并获传信暗桩总共十人,都押至军中拷问。”
“那就好。”明玉语声带笑,端起粥来吃。
听安朗从外头笑道:“明姬身陷幽室,却泰然自处,只关心君侯,不知是心大还是情痴,而我去禀报君侯,是报喜还是报忧?”
“当然报忧。”明玉放下碗,狡黠一笑,“这里关不住我。我全是念他情意,不愿与夫人冲突,才甘愿来这幽室之中。李姬的死实有内情,我不欲与人说。但幕後之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你赶快替我跑一趟,让君侯处理完手上事务,立刻赶回来。否则,我就要为保命化作燕儿飞了。”
地牢里,珍珠孤身坐着,面前搁一碗冷饭,只扒了几口。
一只老鼠沿墙角贴地跑过,她心生烦怨,抓起碗砸了过去,没砸中,碗倒破了。又叫她胸中生恨。
活这世上,做个滑头容易,做个忠厚老实人容易,要在忠厚里调点奸滑,就十分不易。三分靠心机,七分靠运气。而她运气不好,一连错付两次,落得这个下场。
她先依仗李茜,这妇人貌美,有子,傍着岳子期那靠山,明明形势大好,却不知中了什麽魔怔,非要与旧日相好偷情私奔,还硬将她也拉下水。她自是害怕事破,又想从中捞点好处,便将消息透给另一人,投靠她。
而那另一人,却不可靠,将她视作棋子,敌不过就弃在监牢之中。她自然悔恨,想还不如学那锦绣,不扮忠仆样子,明晃晃背主求荣,投靠明玉,去前院奉茶。
忽而牢房门开,一人轻步走近,珍珠抓紧牢房木栏,瞪眼怨道:“你总算来了,是要放我出去吗?”
来人正是邬嬷嬷。
她脸上显出恶色,似是对珍珠不满,低声说道:“你自己事办不好,嘴也笨,叫人反咬一口才会关在这里,我怎能放你出去?”
珍珠恨道:“我是嘴笨,你也不高明。一把年纪,居然奈何不了初进门的小妇?你早听我的,把李姬的丑事捅出去,我已拿钱跑了,怎会被关在这里?都是你,明明没能耐,硬是装强,说要拿那丑事做长远打算。我与你说明姬送药,你就想玩一石二鸟。哄我说让李姬吃些苦头,实际给我砒*霜,让她一名呜呼。现在我手上沾了血,你也跑不掉,你再不给我想办法,我就把你供出来,看你如何是好!”
“你我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先不要自乱阵脚。”邬嬷嬷冷静片刻,定定望着珍珠。
“我今日来见你,就是叫你管好你的嘴。管好了,允你的事一样不少,管不好,前功尽弃。此时关键在于明姬,把她打下来,你我都平平安安。”
珍珠道:“废话不必再说,你要怎麽打她下来?”
邬嬷嬷阴冷笑道:“那贱人关在幽室里,而君侯与安平还有些时日才能回家。就这几天,我必作好筹划,叫那贱人身败名裂,君侯再不会怜惜她。”
第四日夜里,明玉在幽室恹恹坐着。
这日安朗没来送饭,旁人送来的饮食她不敢吃,所以腹中饥饿,有些头晕。
听得门外有人细碎开锁,沉钝木门微开,一个人影跳进。她定神一看,是一小侍卫手提食盒悄然潜入。
这小侍卫不过二十出头,长得白净,身材颀长,弯腰冲她讪讪一笑,现出唇红齿白,面含春情。
“明姬,安副管外出,嘱咐我来给你送饭。”
小侍卫打开食盒,摆出银耳莲子羹一碗,黄金糕几片,茶果一碟。
明玉瞧他手指细长白嫩,身上衣服宽松,便笑问:“你叫什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小侍卫羞赧答道:“小的孙立,新来不久,在前院当差。明姬想是未曾留意小的。安副管因信不过常在後院当值的侍卫,便特意安排小的来给明姬送餐。”
“有劳。”明玉浅浅一笑,端起银耳羹要喝,却见孙立紧紧望她,一副急切模样。便伸手递出碗去,笑说,“你先喝。”
孙立一愣,连忙推道,“这是珍贵吃食,小的不敢糟蹋。”
明玉笑,“无妨,只是李姬让人毒死了,有前车之鉴。我疑心重,怕你毒我。只好你喝一口,我再喝一口。”
孙立听得,无奈苦笑,又觉明玉话里有些娇憨气,引得他骨头酥软。便接过碗小饮一口,擦嘴笑道:“我喝了,明姬这可放心?”
他话未说完,脖子便被明玉卡住,一碗银耳羹灌下,他来不及咀嚼生吞了下去。
“明姬这是做什麽?”
孙立奋力推开明玉,手上却是虚软,食指伸进喉咙里催吐。还未吐完,後背遭一重击。明玉从门後抄起一只木棍,挥手打到他背上。
“做什麽?就是要打死你这淫贼。”
明玉边揍边说:
“几日来送饭的不是安朗,就是丫鬟。从来没有一侍卫男子,开门入室送餐。想来饭食里是没有毒,却下了迷药。你是要把我迷倒,而後侮辱我。我看你如此大胆,应不是府上侍卫,是混进来的无赖流氓。你受人指使,不知厉害,听得有风流事可行,就要尝一尝甜头。却不知指使你那人早替你备好死路,用你来坐实我奸*淫之罪。”
那孙立听得,怪叫一声,抱头滚爬着往门外去。
明玉紧跟其後,又朝他身上猛揍几棍。孙立口鼻流血,仓皇开门欲逃,不料在门口撞上一人,肢体碰撞间,他被弹了回来。
而那人也是古怪,站在屋檐下,瞧不清脸,却含胸弓背,行迹可疑。
明玉恨道:“好啊,一个不成就准备两个,心肠是多歹毒!”便反手捅孙立腹间,再双手举棍朝那人头上猛力击去。
可那木棍还未击准,就被徒手接过,“你干什麽?”他低声怒吼。
明玉听其声,立即双眸闪动,掩口笑了一会儿。咣当丢了木棍,跳起身轻跃上前,踮脚攀住他肩头。
“三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