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兄弟◇
◎他终于再看到了她。◎
这次拜谒,褚铭又赏绢帛金银若干,以补贴褚策在阳城家用,却对明玉封号位分一事不提。
褚策怕明玉介怀,回家途中反复安慰,明玉却笑道:“我向来不争这些。况且照你给我编的那出身,也不该有位号。大王漠然待我才好,若是没有来重视我,才叫我难安。倒是你戏演的不赖,扮那父子和乐的样子扮的欢。”
褚策略略沉吟说道:“你不应总把人心往险恶处想,人非草木,即便其中确有盘算,也能够理出几分真情实意。不论日後如何,当下却是真的,应感激回报而恭孝,不要一味猜测。”
明玉摇头道:“我心志没你坚定。我年少时孤弱,最贪亲长爱护。得一分关照,就容易心软深陷,负担不了太多人情。不过你放心,你要扮孝子,我也会陪你扮到底,明日我就织布裁衣做个孝媳表心意。”
褚策不再说什麽。他本意是见明玉幼时受磨,想疏导她心结,劝她享一享天伦之情,但明玉总是警醒而抽离,多说也无用,只得等她自己慢慢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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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褚铭此番召褚策进阳城,目的有二。一是怕他因老大的事心怀怨恨,特唤来跟前安抚,二则惧他留守肃陵大本营,被手下教唆,在北境对老大褚荣下杀招。叫他来眼皮底下严看,也避去嫌疑。
所以到阳城大半个月来,并无要事处理,十分闲逸。便值休沐时,约了几个交好的兄弟,去郊外别馆饮酒作乐。而谢家舅哥谢湫有事找他,也一并邀去了别馆。
谢湫正是谢韵仪兄长,因他在,明玉不好现身,只坐在帘後暖阁里听几人说话。
“要我说,三哥还与老大客气什麽,国北边关尽受三哥节制,各城豪杰唯三哥马首是瞻,三哥发一道令出去,让他们使点绊子,怎麽着也要剐老大一层皮。”
说这话的是九公子褚栗,此人毫无建树,却生一副昂藏之躯,浓眉阔脸,一股流于皮表的虎胆,乍看惊人。有不少人,听闻肃陵侯之名,再见他,误以为他就是褚策。
褚策道:“九弟酒後失言,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老九郁闷,拍桌起身要辩,却被身边老五一把拉下。老五劝道:“九弟毛躁,爱逞意气的老毛病又犯了。大哥就是因为对三哥动武,才被削爵,你叫三哥再对他动手,不是陷三哥于不孝不悌挟私报复的境地?父王含辛茹苦,就是希望我们兄弟雍睦,何况大哥若是凯旋归来,也是为国出力,有何不好?”
——这老五褚桓,是褚策同母弟弟,小他四岁。从前谢贵嫔殊宠在身,子女均凭母贵,养得褚策意豪而骄妄,褚桓平和且敦厚。
这二人本还有一个小妹,被允阳王褚铭视作掌上明珠,可惜十岁时夭折了。据传这小郡主夭折时,褚铭悲哀不能自已,连续两月不能正常进食,一见年纪相仿的女童就避而落泪。
褚桓是个好老人,且是个打心底向着光明的老好人。一席话发自肺腑,引得岳子期附和,褚策连番赞同,老九似是还要展开宏论。
这时安平进来通报,说谢湫来了。褚策稍作招呼,便岔开话题,戏笑问道:“近日总是游园打猎,久了便无趣,九弟可有什麽新鲜花样玩?”
这实在问到点子上——老九身居阳城,年纪轻,没事做,精力无处发泄,接过岳子期的浪荡大旗便往身上扛,常钻到繁华深处,十分敢玩。
问他新鲜花样,等于碰到他的老本行,立即忘了没说完的宏论,挤眉弄眼道:
“还真有。城里来了一群外邦舞姬,和庄小雅抢生意。那些舞姬个个正值芳龄,身段玲珑高挑,卷发飘散,深目高鼻,皮肤赛雪的白,虽说摸着不如我们中原女子细腻,但那身段像凿出来的,真是…真是…”
他激动得形容不出来,用手比划了一下。褚策了然,举杯喝酒没说话,馀光却瞟了一眼刚刚坐定的谢湫。
老九立即把盏敬谢湫,凑近大力拍他肩膀,笑道:“舅哥别介意啊,我们兄弟间说话就这样。”
谢湫面上粥粥,点头笑道:“不介意,不介意。无妨,无妨。”
老九又笑:“那也别往外说,知道不?”
谢湫轻轻叩盏,唯唯诺诺道:“不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