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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宫晏 ◇（第2页）

“不。”她忽地又讥讽一笑：“史骏过不了多久也会和你们一样。他原谅你了，对麽，因为你允诺了他好前程。你们就是视人为刍狗草芥，随意支使发落。”

明玉本满心愧疚，听到最後一句有些生气。莫初有何资格责她视人为刍狗？难道莫初所谓的“行侠仗义”不是在按自己的意愿，倚仗有武功，支使发落别人？为何就比明玉更高尚些？

明玉自量待人还算体恤，莫初可是因情爱纠葛，就杀死了吴卉，比她狠得多呢。

但这些话，明玉心里想想，终没说出口。说出来，就要永远失去这密友了。而她有着与她外祖母秦贵妃一样的好性情，再度朝莫初道歉。

“小莫，对不住。你心里不痛快，我知道。我要怎麽做，才叫你好些？”

“不必了。”莫初沉默良久，语声寂寥：“我明日就离开。往後，你们做你们的王图霸业，我走我的江湖。此生不要再见。”

明玉原以为她说气话，谁知次日果真消无声息地离去了。去她住的房里寻，不见一丝痕迹。窗边木桌映着暖阳显出一层淡淡灰尘，像从未有人住过。

明玉恍惚又伤感，觉莫初与自己的友情，只不过是她失忆时一场心血来潮的梦。当她醒过来，发现得不到穆云山，与史骏有着地位悬殊，她就毫不犹豫地走了。不带半分留恋。

人与人就是这样，爱或恨，都只有一段路共走。缘分的尽头都是离别，白云苍狗，聚散有时。自敏木尔起，明玉就开始不断地面对别离，仇人丶好友丶亲人，莫初只是她後来数不清的别离中的一个。

当她到了垂暮之年，在空旷而华丽的宫殿里，拥着皮裘在炉火旁听孙女念书。这长一双狐狸眼珠的小姑娘与她极为肖似，是个独生女，不大爱说话，因早慧敏感，常觉着孤独。她就告诉孙女，人生来就是孤独，你只能不断地忍受，珍希每一次相遇，坦然接受每一次别离。

按允阳惯例，每年元月初一，君王将在王宫长乐殿设宴，邀重臣与宗亲齐聚，贺迎新春。对未能身至筵席功臣，大王还会亲赐美酒珍馐，令内侍送至府邸飨其亲眷，以示恩赏。

这年情况特殊，褚铭昏迷病榻中不得起身，宫晏却未废止。

这是褚萧执掌王印以来的首个元旦，他当然不会任这机会悄然流失，要大肆庆贺一番，以迎这全新的丶由他掌控允阳的一年。

虽已听说三哥褚策还活着。可他不大担心。此前收到史衡同来信，说他亲至雍关检阅训话，令大将在元月严防死守。而後他又回肃陵大营镇守，以防张奇那几个趁年节作乱。只可惜元旦赶不回阳城了，顺带提了一嘴，说史骏被他召去肃陵，离了江北。

这是史衡同缜密，怕褚萧由史骏擅离江北一事查出蛛丝马迹。褚萧因此不多疑，以为史衡同仍在助他。封禁雍关，万夫莫开。他只需拖着，待开了春，褚策耐不过要硬拼，那就是褚策狼子野心，率先挑起内乱。届时褚萧再动员迎战，便是出师有名，民心所向。

他算盘打得极好。与阳城守备将军郑南丶金甲卫付桦议好防务，就着手准备元旦宫晏。

早早与礼官丶内侍总管定下流程和参宴名单。提前数日，长乐殿就清扫得纤尘不染，悬起彩绸与琉璃宫灯。是夜点亮沿途灯盏，烧好铜火盆和暖炉熏笼，大殿灯火通明如昼。正中一道赭红绒毯由主座一直绵延到殿外丹墀下。

下设三十馀席，重臣如岳翀丶周奇丶徐和知等都已在列，还有褚家数位有实职的宗亲叔伯。也特意请来了老五褚桓和老九褚栗，以彰显褚萧兄友弟恭的胸襟。

他的养母陆贵人则坐在主座一侧的次座上，吉服华彩，宫妆隆重，含笑缓缓看过座下各面目恭顺的臣属，心里畅快至极。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她青春入宫的原因。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随着母亲入宫赴宴，目睹老王妃的天人气派。就暗暗发誓要成为允阳王的妻子或者母亲，在祭祀丶大典上坐定那一人之侧的位置。

可她以往哪有这种体面？这种体面都是褚铭那短命王妃和谢思柔的。她熬啊熬，熬啊熬，到今日终于达成了夙愿，靠的竟是褚萧。她唇角一勾，只想不枉她当时一狠心，将那幼弱的江南宫女塞到褚铭春帐中，逼着她跟褚铭睡，怀上孕，生了个儿子。

那个宫女叫什麽？陆贵人想了想。本想谢谢她，留下了个好儿子。却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只端庄坐在位置上，摆足了架势等那大好儿来。可眼见到了祭祖的时辰，礼官反复提示，褚萧却没有出现。

因褚铭只是昏迷，褚萧尚不能住进王宫，犹每日从府邸到王宫往返，路途中花费不少时间。陆贵人眼见时候快到，座下衆臣寂然却有焦灼之态，心中升起一阵厌烦。

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晓得是不是又去哪里躲着吐了。她暗骂。

褚萧自小一紧张就会吐，陆贵人早发现。无比鄙夷他这小家子气的毛病，叫她想起他低贱的亲娘。所以他每一吐，陆贵人就会命嬷嬷打他，有时嬷嬷心软打轻了，她就亲自上手。

陆贵人遣内侍去寻。却见殿门大开，萧肃寒风狼一般奔涌而入，直掠心口。金色灯火馀光中，几个人影巍峨走来。人影後齐步跟来黑压压一群军士，丹墀下高喝一声裂为八队，分头守住大殿四扇大门。

有交战呼喝之声，由冷风隐隐送至耳边，似从王宫远处传来。

长乐殿却是悄然的，衆人惊愕无言。

都听说过褚策活着的消息，但都只预料他会带数万国北边关军南下攻阳城。没想过他如此神出鬼没，一点消息没有，直接出现在元旦宫晏上。

唯老五颤微微起身，唤一声：“哥！”

他们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总还是亲厚些。肃陵侯府出事时，老五躲祸不敢伸援手，可亲哥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他确是欣慰和庆幸的，眼泛热泪。

褚策朝他点头一笑，示意他坐下。似看不到满廷惊诧，对那礼官道：“时候到了，祭祖吧。”

礼官哪里敢违拗，掐准点开始了祭祖仪式。待礼毕，褚策扶了明玉上阶，自己坐上主座，含笑道：“娘子，坐。”示意明玉坐到次座上。

明玉恭然应一声是，转身移步过去。却见陆贵人仍呆呆站在桌边。

明玉笑一笑，伸手比了个请:“陆贵人，麻烦你让一让。这个位子，我要坐了。”

作者有话说：

建议後面不要跳章，後面的每章都有比较重要的情节~~

也不会拉多长了，快结束了。

字数变多是因为，我很想每章重要情节多一点，但有些东西又必须交待，我有点强迫，就是必须把人物交待完整，前因後果捋顺，受不了bug。

前几天拖着没更，先说声抱歉。感冒了，年底又杂事多。。。感觉好像总是在扯理由呜呜呜，好吧我就是手速慢，自罚三杯！我尽量快，拼命小云进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