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淳却是个怕老婆的,也亏得顾儿上头没有公婆压着,这一家子才推她为了王。西屏想着,心里暖融融的,幼年因为在此地时日太短,还没来得及融化的心,此刻就有些暖化的趋势。
嗡嗡的人海与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催得人昏昏欲睡,好像坠入个午後的好梦里,她有些舍不得醒了。
又走了二里路,时修在摊子上买了把蒲扇,明着是摇在自己胸前,可那风却总是暗中扑到西屏脸上。她看他一眼,觉得是有些拖累了他,便藉故太阳晒得很,捉裙上了车。
坐定後打起窗上的竹箔同时修说话,「我记得庄大官人家就是丹阳街那面的路头,可从月钩子桥过去,就只这条路麽?」
那玢儿在车头搭腔,「那倒不是,姨太太不知道,从小石街一转过来就是丹阳街,姓庄的他家虽也在丹阳街上,可这条街长得很,原是条弯路,所以脚程可不短。」
「那还可以抄近道麽?」
「近道多了,看怎麽走,咱们江都县的街巷本来就是四通八达的。」
西屏惆怅地望回时修,「谁知道许玲珑当日是走的哪条路?即便咱们走对了她的路,也不见得能在路上发现什麽,你不是已派人问过街边的人家了麽,当日并没听见有人叫嚷什麽强盗贼人的。」
时修走在窗下,不见烦恼,「横竖也没有别的线索,咱们也是无事,乾脆走走看,顺道领您逛一逛。」
「我才不愿意逛呢。」她嘴上虽这麽说,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因见他脸上已走出好些汗,便摸了条帕子递出去,「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麽?」
她笑了笑,「姜家结交结交了不少做官的人,我看他们多半是有懒的就躲,有滑的就溜,有利的便占,不像你,没苦也要自寻些苦头吃。其实那许玲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娼优之流,这种人的命不值钱,死就死了,你不问,也没人替她喊冤抱屈。」
时修听了这话恼怒,可抬头看她,见她脸上一片淡淡的悲悯,心知她说这话不过是为那许玲珑唏嘘。他登时不恼了,笑道:「不论王公贵女,或是娼妇粉头,都是人命,我既为官,就该将百姓一视同仁,我若碰不上便罢了,若碰上,怎能坐视不理?何必又寒窗苦读科考做官呢?」
她嗤笑一声,「人家寒窗苦读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我就不能两者兼顾麽?」时修搽着汗向她笑着,要把帕子递还给她。
西屏满脸嫌弃,不肯接,「脏死了,我不能要了,你留着用吧。」
他翻了记白眼,手里搓捻着帕子,猛地想起什麽,「您记不记得那姓庄的说过,那日许玲珑在他床上发现一条手帕,帕子上绣的是牡丹花?」
「记得。」西屏将两条胳膊搭在车窗上,下巴墩在上头点了点。
「这花样在女人手帕上常见麽?」
西屏想了想,摇头,「手帕不比衣裳鞋袜,是勤换的东西,牡丹花的样式太繁杂,非得是喜欢这牡丹花的,否则谁肯在手帕上费心去绣它?多半都是绣些容易的花样。」
时修攥着帕子垂下手,「今日我见那扶云姑娘的手帕上就绣着牡丹花。」
一说西屏便振奋起来,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对了!我闻到她身上有种香,就和那日在庄大官人家中闻到的一样!」
时修蓦地将车厢拍拍,吩咐玢儿,「你先带姨太太回家去。」
言罢便转身朝後走了。西屏忙伸出头去,「嗳!你还要到哪里去?!」
「我回许家一趟!」
说话他的背影淹没在人潮中,鱼儿入海,一时就不见了。
及至许家时,鲁有学那一席已散,却不见扶云。因问许妈妈,说是有人家请她出局去了。时修掩下急色,悠然地坐下来道:「看样子扶云姑娘的生意很好?一局才罢,又接一局。」
许妈妈这里正要张嘴呢,但见那月柳迫不及待地打门里迎进来,嗤笑着,「我要像她似的不要命,我生意比她不知好多少倍呢。她是肯劳动,也不挑客人。人家正儿八经赚的血汗钱。」
「这话怎麽说?」
许妈妈一看月柳进来,就不说了,藉故出去招呼茶果,把说话的机会让给她,好让她拢住时修。
月柳走到跟前,眼睛只管含情脉脉地盯着时修,「你又回来,是专为问话呢,还是舍不得我呢?」
时修一下如坐针毡,硬着头皮道:「都有,都有。」
这话只要一说出来,谁还管是不是敷衍?这欢乐场上,谁又不是敷衍?因此月柳得寸进尺,一屁股下去,看势头竟是要坐到他腿上。时修吓得忙往扶手边让,生生让出个位置给她,两人一张椅上坐着。
须臾时修实在僵得不惯,又起身,「你方才说扶云姑娘的那几句,是什麽意思?」
月柳不高兴他起身,一偏脸不肯说了,「没什麽意思啊,赚钱嚜,谁不苦?」
时修吃她缠不过,终於恼怒,一下板住脸,「我问你什麽你最好答我什麽,再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待怎的?」
时修眼一冷,射。出股冷冽的威严来,「公堂衙门的板子可从不怜香惜玉。」
这月柳也有些眼力,见他真有些生气了,不敢再强,规规矩矩坐直了,一面拭泪,一面垂着脸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嚜,扶云姐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孤苦伶仃的人,她有爹妈兄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将她卖给我们妈学做生意。这几年她娘身子骨不好,兄弟又要娶亲,处处都是大开销,所以她比我们都勤快,吃酒吃起来不要命,一个局接一个局的也不怕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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