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朝他作揖,「二爷,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爷还是早回去,此刻回去,还能赶上午饭。」
西屏在舱檐底下站着偷笑,时修转过身来,恰遇细雨飘摇,漫卷青丝,他眼睛里藏着点狡黠和得意打量着南台,「三爷不知道麽,我也要到泰兴县去。」
「你也到泰兴去?」南台诧然得合不上嘴,「你去泰兴做什麽?」
时修便反剪着手朝西屏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向他一笑,「自然是送我六姨回家囖,顺便去泰兴监察水利,家父派的差事。」
南台看看西屏,只好笑笑,「这样也好,我也能尽一回地主之谊了。」说着自往船尾那间舱房去了。
西屏恍惚听见时修是哼了声,抬头正要笑他呢,不想他一垂下眼,对上她的目光,马上倨傲地把脑袋转开,又哼一声,也往船尾去了,怄得她在檐底下干跺了下脚。
船头船尾两间客舱,时修只得和南台同睡一屋,好在左右两张床铺。他一进屋,就自倒在铺上睡觉,一句话不与南台说。睡到午晌,西屏打发红药去将顾儿预备好的路菜拿出些来,自在门口檐下起了个小炉子坐在小杌凳上,坍腰俯背,一手支颐着脸,一手摇着柄蒲扇扇火。
旁边的光被挡了下,抬头去看,烟雨迷离中,时修换了件白里子淡蓝纱的圆领袍立在一旁,鬓发睡散两缕,头发睡毛了些,沾着细细的雨珠,别有种缥缈气度。
她心道:真好看。
然而眼睛却朝他翻了记白眼,照旧低着头扇她的火。
时修见她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得主动和她搭话,「您烧炉子做什麽?」
「煮鱼粥。」
「您还会煮鱼粥?」
她不答话了,他觉得尴尬,只好走开。
未几南台也绕到这头,看见西屏在煮粥,因问:「二嫂是最厌身上沾着鱼腥味的,怎麽自己动手?红药呢?」
「她在下头底舱热路菜,一会端上来。」说着,瞅了眼时修的背影,「红药是姐姐打发来服侍狸奴的,不是我的丫头。」
那米汤一点两点跳出来,南台忙接过木勺蹲在地上慢慢搅,「还是我来吧,仔细烫着二嫂。」
时修在甲板上回头看,看见他两个隔着小炉子,矮矮地相对着脸微笑,他登时愤恨地瞪着他们,可恨西屏根本没留意到他,他只得又望回江面,乾熬着连午饭也不去吃。
粥煮好了红药来叫他吃饭,他称不饿不去吃,反叫玢儿把底舱的猫笼子提上来,要让三姑娘放放风。人都吃完了他还在甲板上站着,细雨虽早住了,袍子也给烟水浸了个半润,几缕发丝在细风里袅动着,他也不去理它,好像故意要做给人看。
西屏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暗笑一会,走去将一碗稀饭端出来给他。他一回头,猫抓的两道血痕贴在他给烟雨发白的脸颊上,眼内也有几缕血丝,只管恶森森地瞪着她。
她憋不住笑,「猫怕水,谁叫你抱它在阑干上吓唬它?」
时修横她一眼,照旧看着江面。西屏只好把碗举在他面前,「吃麽?不吃我可倒水里了。」
她作势要倒,又给他抢过去,几口吃了,胃里头是舒服了,心里头还觉得忿然委屈。特地送她回泰兴,她非但不领情,反倒将他撇在一边,和那姜南台打得火热。
他气不过,假装云淡风轻地道:「您可别忘了,你们是叔嫂。」
西屏怔忪一下,笑了,小声嘀咕,「你也别忘了,我们是姨甥。」
他没听见,以为是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羞臊得笑。正欲发火,谁知她撇了那猫笼子一眼,仰着眼睛,目露一点温柔的挑衅,「你知不知道怎麽治一只坏脾气的猫?就是你比它还要坏脾气。它不睬你,你更要不睬它。」
时修一时不能分辨是说他与猫,还是他与她,到底谁又是那个坏脾气?
她见他发蒙,又好笑,「是不是後悔送我这一程了?」
他轻蔑地斜她一眼,「我做事从不後悔。」
「你要记住你这话。」
忽然一个浪头打过来,船猛一晃,她撞在阑干上。时修眼疾手快地抚住她,感到她颤抖得厉害,便趁机嘲笑,「您也太不济了,阑干这样高,栽不下去的!」
西屏少见没还嘴,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水面,只觉悚然。他见她吓得脸也白了,不敢再调侃,忙扶她进舱,急去给她倒茶,「您怕水?」
她吃了茶,好一会才缓过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从小没少坐船,还是怕,没想到吧?」
「那您还坐船?」
「水路好走嚜。」
何况水路近,次日傍晚,船就到了泰兴县码头,姜家打发了马车来接,为首的於妈妈正是如眉她娘,一见西屏下船,就迎上前来,一头哭,一头问如眉的事,仿佛是问责。
南台忙上前解说:「於妈妈,谁也料不到会出这种事,你要是先能想到,当初也不会放如眉到江都县去了,你说是不是道理?」
那於妈妈拭了泪,瞅他一眼,「三爷去一趟江都,也学得能说会道起来了。」
又变成西屏替他解围,「於妈妈,三爷是仵作,死人的事他最有资格说道,如何说不得?」说话间脸色微冷,「如眉的死江都那边查得清清楚楚,凶手也抓着了,原是苏州人氏,是苏州府台宁大人的女婿,现今给苏州府衙押回苏州去了,您老要喊冤,向那宁大人喊,我想要比对着喊管用得多,您说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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