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眼,掩住了那光,对西屏笑了笑,「二奶奶怎麽到我这里来了?」
西屏假以带时修来拜见的名义,引介时修,「这是我娘家外甥,来了好几天了,还没来见过四姨娘呢。」
时修上前打了个拱,四姨娘上下打量他一回,「真是一表人才,快请坐,我去给你们倒茶。」
时修踱步将屋子细看一遍,转到多宝阁前,见架子上放着一只彩绘瓷公鸡,他拿在手上细看,西屏也凑上前去,「这像是小孩子家的玩意。」
那四姨娘端茶进来,嘴角噙着苦涩的一丝微笑,「那是丽华小时候玩的。」
听她的口气,像是并不打算隐瞒什麽。这倒便宜了,省得人拐弯抹角。时修将公鸡依旧放回架子上,慢慢走到榻前来,「听说那年做法事,将五姑娘的东西大多都烧了。看来有些给姨娘收起来了,里头是不是还有一只鲤鱼灯?」
「是。」四姨娘一面请他坐在凳上,「我听说小二爷是位断狱高手,还在想你什麽时候才能走到我这里来呢。」
「这麽说,前几日在晚凤居装神弄鬼的,果然是您?」
四姨娘毫不掩饰地点点头,「是我。」
西屏坐在那端榻上,忙把身子欠过来,「为什麽?」
四姨娘看着时修道:「因为听说小二爷对死人的事最有兴致,不管死的什麽人,凶手是什麽人,只要有蹊跷的地方,小二爷都会一问到底,从不徇私。我想试试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怕传言是假,直说出来,你们反而转头去告诉太太知道,我又要惹祸上身。」
原来是怕太太,自然了,都心照不宣丽华是给太太逼死的,要是给太太知道她不死心,还想追究,那意思不就追究太太的过失?以太太的脾气,岂能容她?
西屏想到此节,了然地点点头,「姨娘是想给五妹妹伸冤?」
「不错。」四姨娘低垂下眼,隔了会,掉下来一滴泪,「我的女儿一定死得冤枉!」
「她是自己寻短见,姨娘难道没想过?」
四姨娘倏地抬起脸,连连摇头,「不,她不是自寻短见!一个要自寻短见的人,怎麽死前几天还和我说说笑笑的?她那时候还对我说,以後若是嫁得好郎君,要接我去她家里住些日子,免得我成日在这屋里坐得发闷。」
时修搭过话,「她是什麽时候对您说的这些话?」
四姨娘马上看向他,「就在她死前两月。」
这姜丽华是三年前的夏天死的,据西屏说,她与那李家的婚事是在当年元夕就议定的,一向不满意这桩亲事的人,怎麽和她娘说起未来的夫君,忽然变得兴兴头头的?
「五姑娘不是很不情愿和那,那——」
西屏嗔他一眼,接嘴道:「李家。」
「对,李家。五姑娘不是一向不情愿和那李家结亲麽?怎麽好像和您说起来,又很愿意的样子?」
「我也觉得奇怪,」四姨娘眯着眼慢慢摇头,「自定下这门亲事後,每逢说起那李家,她都是哭哭啼啼的。可那回里再说起,她忽然又像没怎麽伤心了。我问她是不是想到了什麽退婚的法子,她只说她自有打算,叫我不要管。」
时修待要张口,看见西屏朝他使了个眼色,便闭上口,改问:「除此之外,她还有什麽反常的地方?」
四姨娘仍是摇头。
时修沉思片刻,没什麽头绪,转问起:「听说从前晚凤居就闹过鬼,那也是您装的?」
「不是我。」四姨娘自己也疑惑,「只有你们回来後这几日是我弄的,我也是听见那些传闻,顺便才想了这麽个主意来试你。至於从前为什麽闹鬼,我也不清楚。」
时修因她弄鬼的事联想到,倘或还有别的人和她一样,觉得姜丽华死的冤。因问:「这府里除了您,谁还和五姑娘走得最近?」
四姨娘苦笑一下,「谁会瞧得上我们母女呢?我原是个学戏的,无依无靠,被老爷买进来,封了姨娘,这家里上上下下,谁瞧得起我?就连我生的女儿,也给人瞧不起,谁又会和她亲近?」
时修再问不到什麽,便和西屏告辞出来,一面和西屏小声说:「这做娘的也做得软弱,要为自己的女儿抱屈,还得装神弄鬼,你们家太太就如此厉害?」
正说着,听见那四姨娘在後头喊了声,回头望去,她在烈烈的太阳底下一步一步地沉痛地走来,眼中含着怀疑和迫切的泪光,「小二爷,我想你不会因为人情世故或什麽亲戚情分,就枉顾人命,对不对?」
第39章你是我心里的虫子。
四姨娘是一双小脚,风拂过来,一点点脚尖在她裙子底下若隐若现,太阳将她地上的影子拉得高高的,那脚尖也给拉长了几寸,像杂戏班子里踩高跷的,随时有坠地的危险。
她提起裙子,看态势像要跪下去,西屏忙赶一步来搀住她,「姨娘这是做什麽?」不知道为什麽,手碰着那胳膊上灼热的衣料,她也烫得手颤一下。
时修在门槛外笑了笑,朝西屏看了一眼,「姨娘放心,什麽人情世故?我来姜家,和谁都不认得,我只认得我六姨,旁人,和我都没有多大干系。」
那四姨娘总算放心地点头,不要她跪,她便郑重地朝时修和西屏福了个身。西屏心底里不由得流过一阵酸楚,很快又不知淌去了哪里,她僵硬地朝她弯了弯嘴角,「姨娘快别如此,您是长辈。」
四姨娘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个苦主,小二爷是大人,要查明我女儿的死因,民妇就是给他磕头也是应当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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