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收拾了桌子,时修因有话问他,请他到晚凤居吃茶。犀园那小丫头在那边榻上伏着打瞌睡,红药也不喊她,自去瀹了两碗茶来。
时修的话,自然是有关姜丽华的,「你家五妹妹具体是什麽日子死的?」
南台还想着丁家的事,有些走神,这厢回转神思,凝眉想了想,「我记得是七月十五早上捞起来的尸首,经检验,大概死於当日四更天。」
「她房里上夜的丫头呢?难道就没发现她半夜出了门?」
南台笑着朝那头里间望一眼,「当时她屋里上夜那丫头就和犀园差不多大,正是睡好觉的年纪,要是不喊她,雷打也不醒。五妹妹寻短见,自然怕惊动了人,肯定是悄悄开门出去的。」
时修点头道:「那她死後,原在她屋里当差的人呢?」
「她屋里拢共只有两个丫头和一位奶母,自她死後,都打发到各房里当差去了。」
「你们家的公子小姐都是这个份例?」
「那倒不是,大哥二哥还有四妹妹屋里都是五个丫头,两位妈妈。二哥那边,自他过世後,打发了几个丫头和一位妈妈,就只有三个丫头与那裘妈妈。如今如眉也死了,就只剩嫣儿和一个小丫头,管事的就是裘妈妈了。」
果然那卢氏肚量小,不是她亲生的女儿,连服侍的人都安插得少些,如此明显的不公道,那做爹的姜辛也不管,可见对女儿并不十分关心。
据时修这些日子看来,姜辛成日间早出晚归,少在家中,一心扑在生意上头,对家里的事大有不闻不问的态度。他想到他「姜大善人」的名号,觉得讽刺,笑了笑,「服侍过姜丽华的三个人,还请三爷改日叫来,我有话要问问她们。」
南台犹豫了少顷才答应,就怕各房里去叫那三个人,他们私下查姜丽华之死的事,不免要走露得各房都知道。别人犹可,太太只怕少不得要生气。
可不是这话?那边厢卢氏屋里,吃完饭,也不叫西屏走,将她留下来吃茶,其间便说到此事,「听说那小二爷在问丽华的死因?小二爷是官府的人,自然喜欢问这些事,可丽华的死,当年是查得一清二楚,是她自己不小心跌进井里淹死的,难道南台当时验得不实,她是另有死因不成?」
西屏放下茶碗微笑,「我这位外甥就是这样的性格,看见人家办丧事他也要去打听打听,三叔当时验得清楚,周大人当时也派人走访严查过,还能有什麽别的缘故?」说话间,仿佛意有所指,「请太太别多心,他就是好多管闲事,太太若是不喜欢,我回去就叫他别问了。」
如此一说,不让他问倒显得是卢氏做贼心虚了。她看她一眼,摇撼着手,「算了,他喜欢问就叫他问去好了,我不信里头还会有什麽隐情。若真有,给他查对出来,也算是替丽华伸冤。」
她那双永远像是睁不开的眼睛向着虚空中眯起来,竭力做出来个云淡风轻的笑,她本没什麽大智慧,却偏喜欢乔装城府,有时不免显出一种小人装大的滑稽。
她将话锋一转,见缝插针地赞那丁家,「你看丁家太太多周到,上回去她府上吃席,说那几个菜好,今日她就巴巴打发人送来了。知道你原是南京人,还特地烧了南京菜,可见是真心喜欢你。我这里不必说,你也应当预备个什麽,给人家回礼。」
「我昨日凑巧刚绣好了一块缂丝料子,不如送去丁太太做扇面?」
卢氏满意地点点头,「你的活计倒是拿得出手。」她稍微顿了顿,又道:「我听她那日说,正愁丁大官人屋里没有个活计好的人,给他做鞋还得往外头做去。你不是最会做鞋?不如给她公子做一双,横竖也是闲着。你老爷正预备要和他们家在山西合开个冶铁场,眼下正是要笼络人家的时候,这也算你做儿媳妇的为家里分忧。」
这分明是拿儿媳妇做礼,西屏既不多问,亦不多说,只笑着应承。
卢氏生怕她不懂话里的深意,又试问:「你看那丁家大爷怎麽样?」
西屏拿馀光瞟她一下,笑道:「媳妇看他倒是位体面的官人。」
「他也和他母亲夸赞你呢。」
「是麽?」西屏点点头,「那麽要多谢他了。」
卢氏细看她低下头去,脸颊上飞着一缕羞涩的红,心道她八成是领会了她的意思,也是愿意的,心下大为放心,紧着便笑出来,「好,好,不日丁大官人就要随他父亲,还有咱们老爷到山西去了,咱们也请他们母子到家坐坐,就当还席。」
「全凭太太做主。」
这卢氏一高兴,对西屏就比往日放任了许多,暗里吩咐裘妈妈,只盯着她就是了,不要多话管她,免得惹她生气,当真使起性子来,就不好了。
因此时修频繁往来慈乌馆,裘妈妈非但不再置喙,反而待时修愈发周到起来,茶水饭食,无不贴心。
时修渐觉出不对,因问西屏,西屏只是一笑而过,「这有什麽,你是我的外甥,又是大人,又是客人,待你客气点不是应当的?你怎的那麽多疑心?」
时修也懒得多问,欹在那廊柱子上吹风,专候着南台将从前服侍姜丽华那三人领来。
这会是傍晚了,西屏也陪他坐在吴王靠上,摇着柄湖色纨扇,扇面角下那簇白色的兰花是她自己绣的,有一丁点淡黄的蕊,像她这个人,从大片大片的素净里凸显出一点明艳。夕阳斜入廊下,落在她卷翘浓密的睫毛上,像睫畔长出一片星光,很是俏皮,总是不经意地含情脉脉地朝他扇动一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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