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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壹如朝露(第1页)

【卅壹】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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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他们生活中有诸多细节是留在了小鹅记忆中的。

小鹅能记得的,总是那些切身关乎它自己与张佑海的“小事”。

再复杂的“宏图大业”“家国天下”之流,它压根不屑去想,一想就头疼,只管听张佑海的安排便得了。

——人之妙处,或许就在于对那些个妖怪所不懂得的布政治世的建构,可人之愚处,莫约也正是这朝行夕改的万丈红尘。

妖怪不是人,一切关于人的规则它都学得慢。

譬如,它直到变身成人跟着张佑海到城中做药铺学徒时,才渐渐意识到名字的重要性。才开始觉得自己是“胡小鹅”。

譬如,胡小鹅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和张佑海吵架。

那是张佑海奶奶去世後的第六年,本地习俗下葬六年要给死者“做寿”。那会儿正好张佑海从学徒做到了药铺管账,手头也攒了些钱,便打包好吃食,买来烧给死者的金银元宝丶鞋袜衣裙,带着胡小鹅回岩下村。

那会儿他们已经有将近三年没回去过了。在大药铺做学徒的日子很苦,一年到头只有除夕当天放假;後来又是刚刚任职管账,手头事多事杂,也是万不敢分心。

直到这一年,才算是有些馀裕。

他们朝岩下村走,胡小鹅变回红毛大狗的样子,欢欢喜喜地在林间跳来跳去。

可回了村,却发现奶奶留下的那两间茅草屋已经变成了猪圈,几头肥猪在里头哼哼着拱来拱去。

一打听,才知道竟是被隔壁的村民强占了去。

张佑海带着它去说理。那村民原是常年租用张佑海奶奶名下土地的佃户,这会儿却绝口不提归还房子的事,还说自己半斤米也拿不出来。

“我家婆娘刚生了第三个小子,养小子不容易呀,少爷你就多多担待吧!”

恶犬伏在地上磨着爪子。张佑海拦在它身前。

男人握着手里的铁锄不放松,嘴里还不停嘲笑着失怙丧亲的张佑海:“哎呀,说到底也是你们张家福气薄。但凡你有兄弟在这儿,地不就有人种了?家不就有人守了?”

张佑海带着胡小鹅回到院子里。

唯一没有被圈做猪圈的是从前放柴草堆的一间小破屋。从前家里用过的床丶桌子椅子被横七竖八胡乱塞在里面,看得人心里一哽。

暮色将近了,张佑海只得将屋子收拾收拾,暂住此处。

屋子里连床被子都找不到。它贴在他怀里取暖,跟他咬耳朵,说等到夜里,它要去咬死隔壁的三个孩子。

谁叫那个人说自己有三个儿子,所以不交佃租?

那它就咬死他的儿子,看他还得意些什麽。

它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它睚眦必报,也不懂什麽“以德报怨”“以直报怨”,它真的会去咬断那些孩子的脖子,再把他们的尸体拖到男人的田里去。

可张佑海听它说了这些话,却露出惊惧而嫌恶的表情,说:“你为人多年,怎麽能还像个畜生一样?”

它本不觉得自己和“牲畜”之间有什麽高低之分。

可它“做了”几年“人”了,知道畜生是骂人的话。

于是它听张佑海这样说自己,便生了气,与张佑海吵起来。骂张佑海是“软蛋”,是“骟了的马任人骑”,“给城里老爷接尿都不配”——这些都是学徒之间打闹时说的浑话。

听它这样骂,张佑海却不气了。

他低了头,喃喃道:“是我的错。我说的不对。你不是做了这麽多年人还像个畜生,反是因为跟人厮混在一起,心才浊了……恐怕我也是。”

它还没消气,才不管张佑海怎麽说,继续连珠炮弹似的蹦脏话。

他握住它的嘴筒子,令它闭了嘴:“小鹅,犯不着因为这种事和他们较真。他们过得穷苦,人才变得恶毒——君子矜而不争,正是因为没有必要徒增烦恼。若现在你跟他们争一时短长,只是徒徒结下仇怨丶背上罪果罢了,叫我如何不痛心?”

每次张佑海用这样沉静的丶柔和的目光注视它,它便像被摸了下巴似的舒服,整个身子从脑袋到尾巴尖儿都宁静下来。

可今天它像有无数怨气要发散——是它这麽多年在人群中憋着矮着受的屈。

它不打算停。它还没骂痛快呢,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两下敲门声。

开了门,发现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那孩子怀里抱着一床芦苇被,见了他们便“嘘”一声:“别告诉爸爸!这床被子是我从床底下偷偷抽出来的……我刚才来喂猪,在外头听到你们说冷。我可不是偷听的啊,是不小心听到的!”

张佑海笑了,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点心送给这个孩子。

它有些讷讷的——方才刚说了要咬人家脖子呢,这会儿人家来送被子。

张佑海蹲下身问:“小兄台,怎麽称呼?”

“爸爸妈妈叫我阿七。”

“阿七,这些点心好吃吗?”

“好吃!”男孩抹掉口水和鼻涕泡,露出灿烂的笑容。

“以後每年我都会回来,会带点心给你。作为交换,你帮我守住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可好?”

“屋子里不是只有些破烂吗?”

“虽然都是老家具,可也是我奶奶曾经用过的。如果被你爹劈掉当柴火烧没了,我就连追思祖母的物件都没有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可怜丶最不孝的坏孙子?”

“呜,原来你没有奶奶了吗?阿七最喜欢奶奶了,阿七不要没有奶奶。”

男孩揉揉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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