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有,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他当年也是这样,屡次三番气得师父要赶他下山,要他另寻师门。
这些当然都是气话,师父和他都从没将这话当真过,其他弟子也常常学着师父的口吻用这话调侃他。
谁也没有想到,“逐出师门”这种气话会在某一日成为事实。
想到此,谢九渊长长叹了一声。
“被规劝有时候或许也是件好事吧。”他轻声说。
他说得颇有些语重心长,像是过来人的箴言。但玄晏偏头看他时,分明从他脸上看到的是不屑。
可见,说这话和听这话的人,对这话本身都没几分认同。
玄晏换了话题问:“既然要积德行善,为何只救她一个,无劫之谷魔奴那麽多,不是有积不完的德麽?”
谢九渊偏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他有很多恶事还没抵扣,要是当时顺手砍断几条铁链子,或是砍开几个铁笼子,把那些被抓捕的人放出来,说不定就能“善事加一”了。
那简直是世上最动听的四个字。
谢九渊幻想了一番那个画面,获得短暂的愉悦後,他就安静下来,断了这种念想。
“还是算了,救了也活不下来。”
“那你呢,为什麽不救自己的同族?”
玄晏闭了下眼,又是个事不关己的语气:“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谢九渊语调很松:“仙门可是最奉行惩恶扬善的,看来你被熏陶得还不够。”
玄晏:“被抓了那是因为他们太弱太蠢,救出来又有什麽用,别说是魔都,他们连无劫之谷都出不去。”
更何况他堂堂魔君,怎麽可能自降身份去救几个蠢笨如猪的人族?
“这倒是实话。”谢九渊说。
“要想救无劫之谷的这些人和魔奴,除非魔宫的那位亲自开口下令,废了这无劫之谷的往来。不过……”谢九渊不知怎麽笑了下,扬着调子继续说,“我们这位魔君大人哪,可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性子。”
不会多管闲事的魔君大人将眉轻轻一挑,朝他看过来:“你很了解魔君麽?”
“谈不上了解,只不过听说过他一些传闻。”谢九渊说。
玄晏问:“什麽样的传闻?”
或许是讶异他一个仙门中人竟然会对魔君的传闻这麽感兴趣,谢九渊偏头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说起他从符安那里听来的传闻。
传闻说,魔君曾不远万里找寻过一枚叫‘不染’的花种,据说这枚花种养出来的花能百年不谢。魔君找到花种那日,正遇上魔兽吃人,血红的河水蜿蜒而下,魔君却只是擡眼扫了下吞吃活人的魔兽,便跨过那道河流,去取花种了。
玄晏听他讲完这个故事,有些疑惑,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找寻过什麽花种,更不记得什麽腥红的河流。
这传闻定是谁虚构的。
有了论断,玄晏便顺着问下去:“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传闻觉得魔君过于冷血,认为他不可能在意无劫之谷这些魔奴的死活,哪怕这些魔奴是他的同族?”
谢九渊却回答道:“不。”
完全相反的答案,引得玄晏忍不住侧首看向他。
听见他缓慢的声音说:“喜欢养花的人怎麽会冷血?只不过我们这位魔君大人哪,他并不懂生命的重量,自然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生死。”
“你怎知他不懂?”
魔君大人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花有优劣之分,人自然也有贵贱之别。他怎麽会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
谢九渊眸光偏向他:“他若是懂,无劫之谷就不会有那麽多魔奴了。”
魔君大人忽然静默下来。
他往远处看了会儿,道:“你救的这个魔奴,她也活不久了。”
这像是某种善意的提醒。
谢九渊却并不意外,平静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