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诺她,待从辽西回来,必向燕王殿下求娶。
明媒正娶,正正堂堂,不愧不怍。
她是燕王要定的人,我早知道。而她惧怕燕王,我也早就知道。
但从辽西回来,我便被赐婚了。
我跪在长信殿外求娶阿姎,烈日当空,长信殿外的青石板滚烫。
但阿姎来了,她在我面前跪坐下来,眸色担忧。她的指腹覆住我的面颊,她问我,“裴哥哥,你为什麽跪在这里?”
她还想要伸高袍袖为我遮住烈日,她陪我一起跪。
我握住她的手,认真问她,“阿姎,嫁给我你可会馀生欢喜?”
她眼底泪光闪烁,她说,“欢喜。嫁给裴哥哥,我心里欢喜。”
我极力去修补她,想要把她修补完好。
但先後两道诏令被送到了侯府。
一道螟蛉女,一道赐婚书。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我心中难安,常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因而衣带渐宽。
再见她的时候,是大婚前的告别。她眼神清明,好似与从前不一样了。
那一日,我很早便在山桃树下等她。
日出扶桑,惊起鸟雀。
她画着明艳的妆容,穿着粉灼灼绣山桃的曲裾深衣,挽了高髻,一朵茶白色木芙蓉簪于髻上。
然而她憔悴了那麽多,多明艳的妆容都掩饰不住。
我微笑着,眸中却生痛。
她亦是隐忍着泪莞然笑着,她说,“裴哥哥,我要拜谢你,拜谢你教会了我爱护自己丶宽恕他人。”
她说山高路远,道阻且长,她也要像我一样,做个照亮他人的君子。
话音旦落,便提起袍角跪了下来,双手抵额,伏身稽首。
可我是君子吗?
她哭得支离破碎啊,我多想抱抱她,但我不能了。
我恪守着谦谦礼节,端端正正地与她告了别。
那一日,我穿过了山桃,穿过了甬道,路过了琉璃河,就要穿过黑沉沉的宫门。
我知道她远远地跟着我。
跟着我穿过了山桃,穿过了甬道,亦跟着我路过了琉璃河。
我就要穿过沉重的宫门,大概这一生再不会见到她。
她也将在这宫门之内惶恐一生,蹉跎一生。
我眼里全是泪,但我不能回头。
我不是君子,我食言了,失信了。
君子不会失信,因而我不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