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愧对父母取的名字。
成君。
我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她喊了一声,“裴哥哥!”
我出了宫门,在那黑沉沉的门外立了良久。我忍不住想,宫门之内的阿姎,以後该怎麽办呢?
我不是君子,是君子便不该再进那道宫门,不该再背着赐婚诏令回去拥住她。
她说她盼着我好好地过这一生。
可我怎会过好这一生啊!
我奉命娶了孟玉槿,但我心里不得安宁。
我不是君子,是君子便不该抛下我的家族,夜闯宫门将她带走。
但我仍旧这麽做了。
那一日,天地浩渺,疾风劲马。
燕王的人在後方追杀,数十匹马的嘶鸣划破天际,马蹄杂乱动地,扑起一片惊天黄土,冲我们疾疾追来。
她在我怀里悲咽,她定是怕极了。
我能感受到她的绝望与凄惶,我挥鞭策马,胯下的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我们随马凌空越过了围栏。
匈奴那一侧是我的叔父,他的身後跟着百馀匈奴骑兵,个个儿剑拔弩张。
我们跨过了匈奴边境。
叔父接应了我们。
我笑着对她说,“阿姎,到匈奴了!”
围栏彼端是乾朝的疆土,燕王的人已勒马停了下来。我驱马行至叔父身後,将阿姎揽紧。
我告诉她,燕王不会再追来了,他胆敢射箭过来,必要引起两国争战。
他不敢。
我的父亲母亲与妹妹亦早就绕道赶来,此刻大概也已到了匈奴境内。
我们去了龙城,购置了宅子,与父亲母亲住在一起。若是到了夏日,天气暖和,便与阿姎去北地草原小住。
阿姎很喜欢草原,我们住在穹庐之中,养了些许牛羊,又养了几只猎犬。
她告诉我,她叫姜姒。
但不管是阿姎,还是姜姒,她都是我的妻子。我们在龙城大婚,後来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他们健壮得似个小牛犊一般,在这匈奴的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长。
我常带阿姎与两个孩子一同狩猎,他们穿着小胡服与小靴子,骑着小马跟在我身後挽弓射天狼。
你们若要问起孟玉槿,她也是个好姑娘。我夜闯宫门的那夜她便自请了休书,一个人回了长安。
後来听说她嫁了人,不是什麽世代簪缨之家,但与夫君和和气气的,过得也很好。
阿姎总说我是有匪君子,轩如霞举。说我是松柏之茂,隆冬不衰。
可我真的是君子吗?
我常三省吾身,但终究是不知。
姑娘,你能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