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病房,在门口静默了好一会,许乐程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爷爷安稳的睡着,许乐程坐在床边,仔细凝视爷爷的脸。
比起昏迷时的干瘦苍白,爷爷的脸色红润了好些,脸颊也不再瘦得让他心痛。
时时在面前的爷爷,和总在心里盘桓的傅斯言,他这些天自我拉扯,已经逐渐陷入了无法思考的泥潭。
但傅斯言不再一味安慰丶一再顺着他退让的态度,也让他警醒起来。
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逃避又有什麽用呢。
可是如果他听从心里的渴望,爷爷又会怎麽样呢?
手指用力按住心口,压住心里一阵阵泛出的酸涩抽痛,许乐程伏在床边,直到昏昏沉沉的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爷爷也醒着,正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发,一脸心疼的模样。
开口叫了声“爷爷”,犹豫了下,又说了声“傅斯言他……”
爷爷的眸光里的慈爱瞬间变成了防备。
苦笑着叹声气,许乐程说:“爷爷,睡吧。”
给爷爷盖好被子,他回身躺到了房间另一侧的他陪床的床上。
这张床,傅斯言陪他躺过两个夜晚。
但此刻,即使把脸完全埋在枕头里,也找不到半分他熟悉的丶傅斯言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了。
时间和距离,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即使再不情愿,再不舍得,也不能被动的留下些什麽。
打开手机,想了很久,许乐程还是黯然的按熄了屏幕,没有给傅斯言发过去那句原本每天都会发的,【晚安】
自然的,也没有收到那句原本每天都会收到的,【爱你】
放下手机,他用被子紧紧蒙住了自己。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果然如他所说的,傅斯言没有再和他联系。
但他隔几天便会在行业的相关讯息上看到傅斯言的讯息。
美国分公司顺利开业,和英国的供应商终止合作,把主业的重心和合作方都放在国内重新布局,在在都是瞩目的焦点。
照片上的傅斯言目光锋利,气质矜冷,自带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即使唇角弯起,笑意也进不去眼睛。是淡漠冷肃,掌控全局却不甚在意的清冷模样。
看着让人心生仰慕,但谁也想不到,在他的冷凛之下,会撒娇,会哄人,会依依不舍,还会吃醋黏人。
是只有许乐程能看到,只属于许乐程的那个他。
但安静太久的手机让许乐程一天比一天更能体会到,如果傅斯言和自己再也无关,那会多遗憾,多难受,多舍不得。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爷爷的状况越发好转,许氏的法律顾问去和傅氏谈解约赔偿的事情被傅斯言一再搁置,但傅斯言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安静得,像是从未有过交集。
这天意外的收到林盛发过来的消息,礼貌地问是不是方便给他打个电话时,他竟然有些恍惚。
又明白,这大概是傅斯言让林盛来处理解约赔偿的事情。
只是电话接通,林盛并没有商务谈判该有的稳重,反而压着声音,有些鬼祟的说:“许总,傅总进医院了。”
许乐程怔了一怔,忙问:“怎麽回事?”
“他胃病犯了。医生要求他必须住院,已经住了四天了。傅总交代说你忙,不能让你知道。”林盛苦着声,“但是他不太配合治疗,住院也是整天工作,也不好好吃药,也不好好吃饭,明明痛得不行了也硬撑着。”
“他……”许乐程喃喃,“这麽难受吗。”
“我看着他真的很难受。”林盛停了停,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也高了些,“唉,就是傅总可能开除我,这话不说我也难受。许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许乐程不置可否的答了句:“你说。”
“我感觉傅总这些日子情绪很压抑。我陪他去过几次酒会。他太累了,在车上有时候会睡着。几乎每次都会叫你的名字。”林盛叹了口气,“外人是不该多话,只是傅总这样,许总,你能劝劝他吗?至少配合医生治疗吧。”
挂了电话,许乐程直接给傅斯言打了电话。
铃响了几声,傅斯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是沙哑,而是几乎算得上嘶哑的声音落在许乐程耳中,语气很犹豫,很不确定,甚至有些轻颤:“程程?”
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让他有些想哭。但那声音里的有气无力更让他无奈。
他没有马上答话,只听着听筒里傅斯言的呼吸声。
近在耳边,让他轻易回忆起那气息湿热落在耳後的感觉。
傅斯言也沉默着,直到呼吸似乎错了拍,猛地咳嗽起来。
等他咳嗽缓了,许乐程才开口:“你现在在哪?”
傅斯言没答,却问:“你好不好?”
许乐程也没答他,冷着声直接说:“不吃药不吃饭不配合,你是不会痛吗?”
傅斯言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