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陈簇。”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陈簇沉默了一下。
“江壹,难道你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被欺负,不还手,继续被欺负,继续不还手,像刚才,你真的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吗?”
江壹擡起头,声音平澜无波:“若是结局在望,忍一忍也无妨。”
“所以你当时被打趴在地上,手里握着的玻璃渣是我看眼花了?在厨房里,一口一声要杀了他的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是我。”江壹阖了阖眼:“请你不要再提醒我,我的人生是有多糟糕了。”
陈簇如同鼓起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不忍心再责怪他的不还手。她走到江壹面前,握住他的肩膀。
“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的神色坚定,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好了,我要通过椿州的司法考试成为检察官,以後从政。”
彼时阳光正好,夏风拂过这张年轻稚气的脸庞,明明嘴里吐出的是无比严肃认真的话,江壹却发自内心畅快地笑了。
笑声在他的胸腔中轰鸣。
陈簇羞恼道:“笑什麽,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吗?我可不是在安慰你,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我知道。”
他上前轻轻地拥住了她,然後马上放开,後退几步。
“我知道,但还是谢谢你。”
观看台上。
崔书惟睁开眼睛,头脑时不时传来痛感,他捂住脑袋,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红跑道,运动员,挥舞的彩旗,还有拿着望远镜的蒋元。
他明明应该在陈簇的房间啊?怎麽瞬移到这里了,大脑突然出现了断层式的空白,一股恶寒从脚底窜上来,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慌乱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手机上显示的日期令他如坠冰窖,炎炎夏日里却无端的四肢冰凉。
该死。
他一把扯住蒋元的衣服。
“我这几个星期都干了什麽?”
蒋元挠了挠腮,不明所以,但还是实话实说。
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崔书惟想死的心都有了。
时隔近五年,决。又出来了。
第一次记忆空白的经历,那也是枝桠浓密的夏天,燥热,郁闷。
崔书惟心浮气躁,坐在教室里,吃完午饭又吃了药,大脑有些困倦,周边同学的爆笑声像萦绕他耳边挥之不去的绿头苍蝇,惹人厌烦。
这帮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尽挑些不入流的垃圾话,産出无营养的黄色荤料,整天“阿西丶西八”听得他只想抡起腿边的椅子往他们头上砸。
再用菜刀剁下他们腿间最恶毒的作案工具,切成一块块肉丁塞进他们的□□。
他把头埋进臂弯,试图把那些污言秽语都挡在外面,想象自己正在跆拳馆里做腿部练习。
暖风从窗外一阵阵袭来,慢慢地,他睡着了。
在那之後,决。像一团阴暗厚重的铅灰色乌云,翻滚着压迫丶诡谲,迅速笼罩了崔书惟的国中时期。
所到之处,湛蓝的晴空被恐惧撕裂,乌鸦凄厉哀嚎。
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学校里最大的恶鬼,崔书惟拿沙包泄愤,他把人当乐子。
自以为是崔书惟人生的拯救者丶守护神,怜悯着这位神经衰落丶被家族剥夺继承权的私生子。
崔书惟的记忆中,他只是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醒来後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但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