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带并未检测出异常,或许是心理原因导致。哦对了,病人身上的束腰以後万万不可再穿了,会让她喘不过气的,不要让小姑娘在这事上去迎合你的喜好。”
“呵呵,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变态。”
*
临近傍晚时分,陈簇动了动手指,再次睁眼,这会儿她几乎完全清醒了。
唐珏趴在陈簇床边,被她的动静惊醒,眼睛半睁定定看了她好一会,才哑着嗓子伸了个懒腰,说:“你醒了。”
“啊,忘了你不会说话。”没等陈簇回应,唐珏自顾自接道,“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写字总会吧?写在本子上给我看。”
他事先备好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期待地看着陈簇写下她的名字。
陈簇攥着笔,又放下,最後指向病床上的牌子,又指了指自己。
牌子上也有个名字,那是唐珏为了糊弄医生随便在上边写下的,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哑哑”,哑巴的哑,可见取名时有多麽随意。
“你喜欢这个名字?真的假的,那以後我就这样叫你了。”唐珏倒也不是很执着于她的真名,见陈簇如此,便不再追问。
“给你拿了双我备用的鞋子,除了很大,一切完美。”他把小白鞋摆在床边,却见陈簇迟迟不动,嘴角的笑意霎时淡了,不满道,“新的,没穿过。”掀开被子,拉过她的脚腕,拎起一只羊毛袜,一边嘀咕着“怎麽这麽小”,一边抓住陈簇的脚把袜子套了上去。
陈簇眨巴眼睛,对他的态度感到迷惑,会不会太自来熟了?
事实上,唐珏做了个梦。
梦里,他身後有一只丑陋凶恶的野兽不停在追。唐珏气喘吁吁,被逼到了悬崖上,脚边小石子滚落,自万米高空下坠,深不见底。
这时,远在天国的母亲拨开云雾,她头上顶着金灿灿的光环,手持法杖,厉声呵止。
刹那间,乌云聚拢,源源不断的闪电一道道劈下来,如鞭子笞打着恶兽的外壳,但其鳞甲坚不可摧,根本无法伤害它一分一毫。
母亲又愤怒地召来飓风,暴风雨席卷大地,恶兽四仰八叉被卷至半空,口吐白沫,狼狈地掉落在地。
唐珏欣喜,不顾母亲的呼唤,跑过去想要羞辱恶兽的惨状,却不想最得意也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刻,兽暴起,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生生撕咬下一块血肉。
他躺在地上大叫,眼睛发红,誓要把它生吞活剥,不死不休。
後来,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村里的人们害怕他,忌惮他,拿小石头砸他。天边母亲的虚影也变得越来越弱,唐珏乞求她不要离开自己。
他的头在岩石上磕出了血,母亲终是不忍:“好吧,如果你能向我证明。”
“证明什麽?”他急切道。
“证明你还有爱人的能力。”
“为什麽要我证明这个?他们都不爱我,凭什麽要求我去爱他们!”唐珏大喊,汗水浸湿了他的前额,留下几痕血污,七八条肠子堆积在脚边,十米开外血腥气仍依稀可闻。
母亲流泪道:“我的孩子,你知道吗我很爱你。”
唐珏低垂头,眉眼厌倦,他紧握匕首:“可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但我的爱还在。不管你做好事,还是坏事,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直到永远。”
“人我都已经杀光了,没有人可以让我爱。”
“有的,有的孩子。”母亲的虚影俯身温柔地环抱住他,“我会把她送到你身边。”
“那我要怎麽认出她?”
“她眼睛很大,嘴唇很红,皮肤像雪一样白。”
“别骗我,这是白雪公主。”
“我的孩子,我的爱,相信我,你们很快会在初雪见面。”
*
陈簇躺在病床上输点液,突然,楼下人声嚷嚷,变得嘈杂起来。有人惊喜,有人欢呼。
漆黑的夜,一点点被雪点亮,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窗棂如画框装饰眼前的图景,在这一刻瞬间也能成为永恒。
她也听到了隔壁病房的悲悼,在这夜里,寒冷的冬夜里,不知又送走了谁的灵魂。
陈簇转过头,发现唐珏拎着热水壶,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动奇异的光。
“下雪了。”他喃喃细语。
可惜陈簇不能回复他,只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