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向雨东说机会难得:“我也是托了人的,错过这一次,下次不知道要什麽时候。”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江鹭时不忍拒绝,只好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
见到向雨东後,江鹭时迫不及待地问他,他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向雨东笑意盈盈地和他卖关子,只让他跟着自己走。
他们既没开车,也没打车,甚至连园区都没出,就这麽沿着一条林荫小路往前走。
当向雨东在一座巨大的建筑前停下时,江鹭时还不敢相信。
“怎麽不走了?”
向雨东说:“就是这里啊。”
“这不是模拟机中心吗?”
“对啊,我就说一定要来,走,我带你开飞机。”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江鹭时没少从模拟机中心路过。
另一边的客舱模拟器也有驾驶舱,但那只是做样子的,没有这边的全动模拟机逼真。
江鹭时跟随着向雨东的脚步,第一次走进这个神秘的地方。
他做过空乘,模拟机又怎麽样,真实的驾驶舱也去过了。
可是很奇怪,江鹭时偏偏对驾驶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大概因为他是同批乘务员里,唯一一个没有在放单时去驾驶舱看落地的。
谁让他倒霉透顶,正好遇上郭锦良。
在检查班的航前协作会上,郭锦良一上来就点了江鹭时的名字,说:“听你师父说,你飞得很好?”
他一连问了江鹭时十七八个业务知识,江鹭时有备而来,不管多偏多怪,通通对答如流。
同组同事原本大气都不敢出,後来纷纷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
郭锦良嗤之以鼻:“会背就一定会干活吗?江鹭时是吧,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郭锦良说到做到。
他放着前舱不管,寸步不离地跟在江鹭时身边。
从职业形象到服务用语,从有没有及时关柜门到卫生间有没有水渍。
哪怕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会被郭锦良大骂:“你站着干什麽,非要等我说吗?”
一直到很久之後,江鹭时都不明白,他小心做人努力做事,对郭锦良也算恭敬有加,怎麽师父逢人就夸他聪明好学,郭锦良却要处处针对他?
後来又听说过几次郭锦良刁难新人的事情,江鹭时渐渐有了头绪。
大概正是因为师父夸了他,才让郭锦良有了芥蒂。
毕竟郭锦良当年就是被师父丶□□骂过来的,怎麽可以有人比他好?
江鹭时越被师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郭锦良越要挑他的毛病。
在那之後的日子,无论开心还是悲伤,无论清闲还是忙碌,有时候只是平平无奇地眨一下眼,有关那天的细节都会毫无征兆地冒出来,瞬间将人推入难言的沮丧。
江鹭时记得,为了检验他的工作能力,郭锦良和他推一辆水车。
整个过程,郭锦良的嘴几乎没停过。
“饮料倒七分满,你怎麽倒那麽少?”
“笑呢?摆个死人脸给谁看?”
“热饮要提醒烫,你说了吗?”
“睡着就不问了吗?你是不是想偷懒?”
江鹭时本来就紧张,被郭锦良这样盯着挑错,愈加手忙脚乱。
他甚至忘了热饮要用厚纸杯,忙乱中拿错杯子,被郭锦良狠狠打了手。
清脆的声响盖过发动机的轰鸣,那一下仿佛不是打在手上,而是打在脸上。
等着喝水的旅客纷纷看到这一幕,抽气声过後,或同情丶或嘲笑丶或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眼光落了过来。
偏偏郭锦良还在挑剔他的表情:“说了多少遍,你怎麽不笑。”
不夸张地说,当时的江鹭时只有一个想法,辞职吧。
同批培训的同事里有受不了了的,刚飞第一班就交了辞职信。
江鹭时也想像他那样潇洒,但他不能,同事家里有楼收租,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