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盏离家出走了,他妈妈出去找他,在十字路口出了车祸。”
盛满隐约猜到之後发生了什麽。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最亲的亲人因自己而死,他心里一定怕极了吧。又或者,再严重一点,以後的人生也许他都会被这份愧疚困一辈子,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松晚死了,葬在海里,所有人都很伤心,理所应当地把这份愤怒移情到可怜的他身上。”谢溪云平和的嗓音竟然开始隐约地颤抖。
“这些人中,也包括我。”
但是所有人都忘了,他只有十六岁。
出了事最害怕的人,是他。
因卫松晚而死最愧疚的人,也是他。
天色越来越晚,自己的鞋尖已经昏暗到快要看不清,盛满却一声不吭,不知道在盯着什麽出神。
盛满生来就很容易和别人共情,没对谢溪云所说的往事多做评价,声音轻轻:“所以,他生日的第二天,是他母亲的祭日。”
谢溪云也没说什麽,像是默许。
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半大孩子,独自一人坐在用粉笔画出的圈里,圈外有无数的人,用食指指向他。这些谩骂本应是嘈杂的,而小谢盏的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只有沉默的黑白。
本来应该给予他一些安慰的父亲,选择和那群人站在一起,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一个人咽下了所有人的指责。
谢盏他,应该也很渴望被爱吧。
“……其实我们的相识很简单。”盛满回答之前老谢总的问题,“因为一场交通事故,他的车子刮到了我,然後我主动和他打了些交道,就越走越近了。”
具体怎麽打交道,不能细说。
“我勾搭你儿子,他一勾就上道”这种话,怎麽可能当着长辈的话讲出来?
“他不抗拒你的接近?”
谢溪云闻言,神色震惊又好奇。
盛满诚实地摇摇头,还补充道:“我总是感觉他很喜欢我多靠近他一点,甚至是在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谢溪云转过头,打量盛满:“到底是为什麽呢……?至今我有两点始终没搞明白。”
“两点?”
对面人点点头:“在他妈妈死後不久,他一直郁郁寡欢的,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笑。”
盛满下意识反问:“不和任何人说话?他没有比较亲近的朋友吗?”
怎麽可能,他不是还有个白月光。
谁能忍住不和白月光搭讪?
“是的,任何人。”
谢溪云的回答倒是斩钉截铁。
“直到有一天晚上回来,他开始对着镜子笑,对着家里的保洁阿姨笑,现在他与外人相处都是笑呵呵的。”
“这是我不明白的第一点,那天他究竟因为什麽变了性子?”
盛满附和的声音有些担心:“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变性子,他心里的小雨就没停过,他在尝试却只能做到假笑,他笑起来……”
还挺好看的。
盛满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谢溪云叹了口气:“第二点就是为什麽他这麽愿意接近你?这不合理。”
巧了,正主本人也想知道。
盲猜可能是因为自己和他白月光长得像吧。
“唉。”
谢溪云看着已经是深紫色的天空,自言自语:“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解不开啊……”
在盛满这里搜集完信息後,谢溪云拍了拍盛满的肩:“孩子。”
盛满应了回去:“诶。”
“我不求小盏和我完全和好,我知道破镜难重圆,碎了的镜子怎麽拼都有裂痕。”
谢溪云笑笑:“但世上应该有人来爱小盏,很开心你能让他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感受到爱。”
盛满没说话。
昨天和谢盏闹了那麽大个别扭,现在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