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二)
顾若一觉睡醒,精神头又感觉好了不少,顾母把早饭和药一起端进来,一点一点盯着顾若吃下去才安心。被人盯着的顾若相当不自在,强笑道:“妈,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吃饭吃药真不用人盯着,你去忙你的呀。”
顾母一只手摸了摸顾若额头,又拿体温枪确认过体温,这才道:“你啊,在妈妈这里永远都是孩子,好了,今天不怎麽烧了,还不舒服的话你再休息一会,等会吃午饭了我再喊你。”
顾若听到“不烧了”,眼睛一亮,顺势道:“本来也就只是感冒,不是什麽大病,过几天不吃药也好了……对了妈妈,你要是不忙的话坐一会,我有事想和你说。”
顾母便在床沿坐下来,又摸摸她的额头:“什麽事要这麽神神秘秘?说完我要去准备午饭了。”
顾若家向来是有什麽事饭桌上说,顾若也习惯了在吃饭与散步时向母亲诉说那些白日里遇到的新鲜事。
“妈妈,是这样,之前因为一些事,我想创业……”
顾若几乎将什麽都说了出来,只隐瞒了言未迟的存在——她也不知道有什麽好隐瞒的,只是下意识这麽做了。既然都隐瞒了,那之後再提起,未免有些刻意,于是顾若决定等有机会了再说。
“创业?”顾母眉心微皱,“现在生意可不好做,而且你还在读书……安安稳稳毕业,然後找一份工作不好吗?或者你想去读博的话,家里也支持你。读博出来以後找个学校当老师就挺好的……或者你自己有别的路子,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也可以,创业风险太大了。”
其实支持者没有顾父,只有顾母——事实上顾父对顾若没和家里商量就自己去考了研一事颇有微词,研一开学那真是一分钱都没给顾若,好在顾若熟知父亲的秉性,早有应对,也不在乎这三年需要的金钱。
顾家不缺钱,但在顾若某些方面的开支上,顾父堪称吝啬。顾母纯粹就是为女儿考虑了,考上研不容易,她不希望自己女儿因为一个风险很大,甚至虚无缥缈的念想耽误了学业。辍学创业成功的商业天才或许有许多,但顾母并不看好未经过任何商业训练的顾若,她还是希望顾若能走一条更平稳的路,安安稳稳走过一生。
顾若暗暗磨牙,心道果然先斩後奏是正确的选择,好在妈妈虽然不赞同但总有缓和馀地,还能再谈。
“但是妈妈,我不是在说我的想法,我已经开始做了,我是认真的。”顾若打开缺德地图,输入一个地址,“你看,这是工厂,就在h市。之前我在k市不方便,回了h市我一定要亲眼去监督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呀,我还没去真正试过,怎麽知道不行呢。”
“这个时候你倒是有信心了。”顾母叹气,“什麽时候?这地方还有点远,h市这几天天气不好,得挑个好天气才能出门。”
这就是松了口,但顾若还来不及为此欢呼,顾父就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不容置喙地说:“又要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玩?不行,推了,我已经和老徐商量了,後天你去和他家的吃个饭,见一面。”
“你急什麽,若若感冒还没好……”
“感冒没好?”顾父睨了一眼母女二人,那眼神让顾若从心底生出一阵凉意,“感冒还没好就想着出去玩!她年纪也不小了,你就宠着她!她也该让人好好管管了,不能再这麽混日子。我怕她这样,以後嫁出去了会叫婆家打死!”
“你!……”顾母还想说什麽,顾若悄悄拉了拉她袖子,摇摇头道:“……我知道了,我不去就是了。”
……
“若若,你……”顾母事先也不知道顾父是什麽都给顾若安排好了,一时间被气得直叹气。
“妈,没事。”顾若半靠在顾母肩头,轻声说,“别理他。”
“但你不是要……”
“看他那样子,巴不得把我嫁出去,我要是跟他说说我要创业,他说不定要气得打死我呢。”顾若冷笑,她以前竟然从未发现父亲原来是这麽一个人,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有些古板,倒一直不知道原来他是这麽看自己的朋友的。
狐朋狗友……那与狐朋狗友做朋友的自己是什麽呢?不孝女还是败家女?
她不愿意去想,只觉得心寒。
“我要是反抗他呀,那就是翅膀硬了的败家子,真是没什麽可说的。妈妈,你和他结婚二十多年,我不清楚,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爸以前不这样的……”
“他以前什麽样和现在有什麽关系呢?反正他现在是这样了。”顾若打了个哈欠,垂下眼帘,又觉得困了,“他这麽恨嫁这麽想抱孙子,自己怎麽不去相亲不去生一个——开玩笑,我会去的,应付工作的事我在大学里干了四年,应付他做个样子还不会麽。而且他那个同学的儿子想不想相亲还不一定呢,能和他做朋友的人……我只能说什麽锅配什麽盖,都是臭味相投丶一丘之貉。”
顾若话说到这份上,顾母是说不了什麽了,她明白自己女儿心里应该早有了成算,只能拍拍顾若的手,叮嘱道:“……你心里有想法是好事,妈妈帮不了你,只能你自己把握了。有什麽不高兴的就和妈妈说,别一个人们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钱不够也和妈妈说,妈妈支持你,这一辈子攒下来的钱啊,都是你的……”
顾若伏在顾母肩上,听不出什麽情绪地闷闷应了一声。
顾若同意了相亲,顾父对她仍不放心。虽然就住在家里,顾若却感到有种无时无刻都环绕在她身边的丶令人窒息的监视感。父亲在盯着她,简直和防贼一样。
连顾若难得早起去菜市场买个菜,顾父都得拦来问一句她要去哪。
回家两天,顾若觉得自己宁愿留校,或者跟老师出去调研也行——就是不能在家里继续待着。家不像家,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监狱,而她就是其中那个外人,那个被狱卒看守的囚犯。
顾若有点愧疚,她不能出门,就意味着所有监修任务都压在了言未迟身上——她明明人就在h市却帮不上一点忙,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合夥人做得相当失败。想也知道,言未迟是个有工作的社会人,可比她一个在校学生忙得多,尽管设计师可以线上办公,但工作量是一点也不会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