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十五年,随着新政已经深入到了各个地方,经济模式的改变,倒逼开科取士方式的改变。
以往入科举、考进士,只需要熟读四书五经,学会一些官场上的必备技能,然而现如今,各行各业百花齐放,许多经济繁盛之地的百姓,已经不再被困于土地之上,各类学科类技术人才的短缺呼声日益高昂,而朝廷内部也开始开展科举改制。
在今年的会试之中增加了一场算术学科的考试,而这场考试的官方指定教材便是《算术新编》。
因今年是第一届科举改革考试,又新增了一门算术学科,虽然之前坊间就有传闻,说是后面要考算术,有些人是深信不疑,早就将《九章算术》等书开始看了起来,还有些人却仍旧不信已经考了几百年的科举制度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改变,依旧只捧着四书五经来看,将其余书籍都归为邪书歪书,并不予理会。
可谁知道,距离会试还有三个月时间,朝廷居然才真正确认了会考算术这件事,许多本就没有什么算术天份的人,根本已经是来不及再去学了。
他们哪里知道,为了这个事情,朝堂之中早就吵了三年之久了,也就是最近才取得了胜利。
原本沈江云和杨志远等人是准备将科举考试范围大改一番,压缩四书五经的部分,增加农学、算术、天时、水利等方面的考核,让考生从中选择两样进行考核,再从应考者里面优中选优。
可是这般一来,就是将人才的根基全部动了。
上面一旦改了取士的条件,那么下面的各种县学、村塾、书院里的教材、教学方式、甚至先生的聘用全部要改,这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同时也意味着过去属于他们保守派臣子的风光,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沈江云他们遭到了极为强烈的反对。
但是如今的沈江云已经是礼部侍郎,是礼部准接班人,入内阁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再加上唐云翼现今做了内阁次辅,他们革新派权势滔天,早就不怕这些守旧派的阻挠,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生生厮杀出一片天地来。
只是哪怕取得了成功,对于开科取士这般的国之大事而言,沈江云等人同样是小心翼翼,先开一个口子,加入算术一科开始,看看成效,再继续推广扩大。
这也是沈江霖在税制改革上给到他们的示例。
许多赶到京城的举子都怨声载道,只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偏偏怎么就遇到科考改制呢,听说算术一科比重不小,到时候若是没发挥好,岂不是三年努力又是白费?
孙旭光带着几名师弟踮着脚尖看完告示后,钻出了人群,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孙师兄,告示上我隐约看到,好像要考《算术新编》?”张梓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有些干涩地开口。
孙旭光整了整刚刚被挤歪的网巾,同样是有些不可思议:“是啊,一个月前的告示了,听刚刚另一个举人说,京城里的《算术新编》早就被抢购一空了。”
张梓兰从包袱里翻出一本书,不敢置信道:“真的是师父编写的这一本吗?”
机灵的小师弟熊在仁立马将这本书抢了过来,塞进怀里,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小声道:“三师兄,你傻啊,这种话怎么能在大街上说呢?咱们赶紧先去师爹府上拜会了再说。”
师兄弟五人千里迢迢一路从云南赶到京城,足足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并非只是为了进京赶考,也是为了实现师父曾经说过的“知行合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一年来经历了诸多事情,也让这师兄弟五人成长更为迅速。
张梓兰今年刚刚十六,于读书一道上十分有天份,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却是有些呆头呆脑,小师弟熊在仁虽然是小师弟,但是实际年纪已经二十二了,只是进门晚,才得了个小师弟的名头。
等到一行人走出那条热闹大街,熊在仁才将那本书还给了张梓兰,嗤笑道:“三师兄,这世上谁还有我们师父那般厉害的人能编纂出《算术新编》?朝廷用的自然就是师父的书作为教材,你还傻乎乎地当街问,是担心别人不把你这本书偷了么?”
张梓兰连忙将这本书紧紧抱在怀里,紧张道:“那可不行,这本书上面可还有师父亲笔给我批阅的注意点!”
孙旭光则是在感叹:“路上不少举子听到我们是云南偏远之地考过来的举人,还以为我们那里仍旧教育落后、不曾开化,他们哪里能想到,就连他们的科举用书都是我们师父在云南编写的?”
蒋韬立马凑了过来,接口道:“就是!这次我们定要科场扬名,让他们知道咱们是何方人士,咱们的师父又是谁!”
张梓兰年纪最小,说到师父,心有戚戚焉,不觉红了眼眶:“其实我都不想来考进士,我只想侍奉师父师爹左右,但是师父和师爹出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张梓兰是师兄弟几个里面唯一的孤儿,五岁开外就被谢静姝和沈江霖收养了,所以他年纪最小,但是进门时间早,辈分也高。
张梓兰和谢静姝夫妇感情最深厚,再加上他年纪小,第一次与师父师爹分别这么久,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里已经泛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