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先生,这庙宇是很多年前和尚修的,一直也不怎麽灵,所以破了也就破了。而这些神龛,却是後来的乡亲们根据传说自己修的各种菩萨的供桌。因此大家才对这些神龛更加敬重一点。」
对姜家老宅的调查,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我几乎在已经被烧成木炭的房屋中检查了个遍,却没有更多的线索。东阳的屍体已经被人用棺材装了起来,我知道这里要尽快收敛屍体下葬的风俗,所以并没有执意要让县里的法医来调查。只是在又检查了一边东阳的屍体後,就让他们把东阳的屍体擡到了义庄。所幸的是,虽然屍体已经面目全非,但肢体没也没有受到很严重的损害。这也算是对老姜来说最大的宽慰吧。
不过很快,我就现,这样的行爲不光对老姜来说是一种宽慰,而且对我来说,是一件更加幸运的事情。在东阳的掌心中,有着几条极其不自然的灼烧的痕迹。在刚才,因爲身上沾染满了木炭灰烬,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此时我却现,这些灼烧的痕迹应该是人刻意爲之的。我拿笔小心翼翼地在笔记本上拓下了这几个痕迹,而笔下还没有结束,我就已经知道了东阳想要留给我们的答案。
他手中的痕迹,连起来是几个夕阳字母,c,h,o,。虽然我洋文不认识几个,但却稍微知道一点洋文的反应规律,这几个字母组合在一起,的音,就是中国姓氏里面的「周」。
「这个周,指的是周敬尧?是他的人杀了东阳?难道说,昨天周敬尧跟我在山水庄园的见面只是一次投石问路,其实他们是想以我们爲钓饵?」这一个猜测,也许是一个最大的可能性,然而却很快又被我质疑。从那个虎娃嘴里的线索得知,张坨子是昨天在破庙被人打死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一整天了。而我们,却是昨天傍晚才来到了这里。从时间上来看,肯定不是因爲我们的到来而下手。既然如此,那麽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对方已经实现知道了老姜手中的这件东西的存在,他们此次前来,也是冲着这件东西的。
我带着这一个猜测,见到了几乎是在短短两个小时就被人摄走了灵魂一般的老姜。此时虽然他在崔三的劝说下,服用了一点粥水。但却依然如同一句行屍走肉一样坐在那里呆。我不忍心看到这个晚年丧子的老头再遭打击,但毕竟揭开东阳死因才是我应该做的。於是当下,我将我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姜,而这一次,我终於从他的嘴里,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在三十年前,周敬尧还是青年时期,按照家族的惯例,他需要离家修行一年。而他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我家主人,这事是先生知道的。」老姜的语气虽然迟缓,却比昨天说话的语气要更加铿锵一点。显然此时,东阳的死已经让他打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了。
「然而先生不知道的事情是,周敬尧跟我家主人的认识并非偶然。今天,凤巧爷留下的银片上,讲述了三十年前那桩命案的很多细节。但其中还有一件事,恐怕凤巧爷自己的不知道。其实在凤巧爷身份揭露之前,黎楚雄就已经预感到他身边有人在打着他的主意。於是爲了引出这个人,还有烟云十一式,黎楚雄曾经暗中向山城的几个大的银铺送了密信,说在山城中有一潜藏在民间的银器大师,手中掌有至宝。要几大银铺联手来找出此人。而无独有偶,游历中的周敬尧,偏偏就结实了一个银器大师,而这个人,就是丁伯华少钦。」
老姜接着说道:「而在当时,丁伯自己是有一个徒弟的,这个人就是一度对银器充满了狂热的我家主人。所以,那日在驿站中的相会虽然是我家主人跟周敬尧的初次相会,但其实我家主人早已经知道周敬尧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关於我先前的猜测,周敬尧受伤是否跟丁伯的命案有关。这一点你能告诉我更多线索吗?」
然而没想到的是,老姜这一次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猜测,我家主人几乎用了一生的时间想要去解开。在丁伯遇害後,我家主人虽然知道已经无法挽回这个局面,但周敬尧的受伤却还是让他无法不怀疑他是其中一员。然而,我家主人也知道,以周家的势力,倘若真要掩藏此时,作爲局外人的他很难找到什麽有力的证据。何况更重要的是,老爷曾对我说起过,周敬尧手中一直掌握着一个对丁伯,还有很多人很不利的秘密。一旦这个秘密公诸於衆,後果将十分严重。也是这个原因之下,我家老爷只能先选择跟周敬尧成爲朋友,然後再设法寻找其中的证据。」
「可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难道你家老爷一点进展都没有吗?」对於老姜的说法,我虽然觉得他此时说的应该是真的,但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般来说,一个人要虚与委蛇的接触别人,时间都不会太久。哪有跟别人一结识就是三十年,而且这三十年还情同手足的道理。
「之所以这件事情一直拖了三十年,是因爲曾经老爷对此事动摇过。老爷说,周敬尧曾经以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跟他谈判并要求跟他联手,在当时,老爷没有拒绝他。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当时那一次的联手,竟然成爲了周敬尧一步算计了他三十年的棋子。」
「哦?怎麽说。」
「先生之前有问起过,我家主人手中的两件烟云十一式是从何而来的。」老姜说道:「其实,我家老爷手中的花开并蒂,银蛇吐信,都是丁伯传给我家主人的。烟云十一式的秘密不用我说,想必先生这段时间的调查已经知道了。我家主人曾以爲周敬尧对他示好是处於对丁伯的敬重,因此着三十年来他一直将周敬尧这人当成自己的亲兄弟。」说道这里,老姜的嗓音中除了沙哑,更多是一种愤怒。显然此时,在他的心中,已经认定了周敬尧就是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
老姜的每一句话中,都充斥着一种有些刺耳的仇恨。他所说的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在脸上不断滑动的小刀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当我的老爷认清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人的真面目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了。那天晚上,老爷十分痛苦的告诉我,周敬尧竟然已经觊觎我家老爷手中的银器三十年之久了。当时,当时他自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爲了尽量保存自己的妻小,他不得不像对方投降。所以,这一次周敬尧的拍卖会用意如何,别的不说,但有一点我可以百分百肯定。」
老姜鼓足了气力,就像是在讲自己顾主留下来的一个重大的使命托付给我一半,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可以百分百保证,周敬尧并非真心想要出售这两件银器。他不光想借这件事情挑起山城两大家族的内斗,而是想以此爲钓饵,引出其他的银器然後一网打尽。所以,张先生,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我看了说完这番话後,老姜的那张有着一些视死如归的神色的脸庞,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这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断,但现在,我已经知道我需要做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