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疏憋不住笑,抱着被子滚了半圈:“我那是担心师尊沉溺享乐,耽误正事。”
“哦?与谁享乐?”
“当然是你宝贝得不行的李无疏。”
阮柒是个正经人,并不答话,走到床边亲自帮他穿衣,洗漱,系上白绫,又在腰上坠好那块避尘符。
服侍李无疏更衣这种事他做了许多次,手熟,修长挺拔的腰肢在他手掌之间灵活自如,像是养了很久的植物有天忽然自己会动了。
他把那腰紧扣在身前:“睡得好吗?”
“师尊,大白天的!”
“有区别吗?”
“有!白天适合练剑。”李无疏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敞亮!”
——只是提醒江宗主,练剑选白天,敞亮一些。
李无疏身在山上,睡得像三才观壁龛里还没出窝的小奶猫。阮柒和江卿白在码头说的话,他竟然一清二楚。
阮柒毫不意外:“都听见了?”
“听到了。”李无疏毫不隐瞒,“与你换眼之后,好像感知力变强了。”
“看来《衍天遗册》正在逐渐消化。”
“是好事吗?”
“当然。”
李无疏直到现在,才明白阮柒所说的,飞升之格与飞升之能。阮柒的修为境界,加上《衍天遗册》在身,想必早已超越飞升之能。
因为他在得到《衍天遗册》之后,他在睡梦中感知力范围更加宽广,仿佛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但他俯视天地,却也有种疏离感,那感觉大概像是颍川百草生眼中的《山鬼》,澜沧居主人眼中的《沧海月明歌》,悲悯怜爱,生杀予夺。
一旦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去理解阮柒所说的天道,一切就都明晰起来。
在这样超脱一切的情境之下,普通人很难维系本心。如何对芸芸众生感同身受,如何对日渐混沌的人间慎终如初。
世界最后善终与否,但看天道良心存否。
这就是“道心”。
李无疏摸了摸眼前的白绫,又问:“我的力量变强,你的力量会变弱吗?”
“衍天一脉只是‘天道代行者’,维护天道运转,我的修为根基与《衍天遗册》无关。它是这方天地的‘天道之钥’,天道易主,它理应属于你。”
李无疏“哈”地一笑,得意道:“此前让你将《衍天遗册》传给我,你是半点不肯松口。怎么着?迟早是我的!”
阮柒拿开他摸眼睛的手,白术叮嘱过,痊愈之前少碰那里。
“半初,”他双手揽着李无疏的腰,声音低沉,似有隐衷,“我空有修为傍身,却无飞升之格,说到底,我只是个凡人。所以,我有私心……”
李无疏神色闪烁,专注地“看”着阮柒,直觉他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阮柒道:“我的私心,只愿天道之缺,永不补全。”
就好像自己正乘风得意,身上拴着的风筝线紧了一紧,像是线那头的人,终于掩盖不住心中独占的欲望。
从曾经的“天道代行者”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何尝不是一种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天道如何?苍生如何?
他的私心诱使他独占,他的道心却在规劝他放手。虽然有悖本能,千般不愿,他仍然在这条路上艰难跋涉。
自私么?他并不自私。为了与李无疏并肩而行,他把心都剖了出来。
李无疏回抱住他,脸埋在他肩头。
“人间有你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断情绝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