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青没想到他还记得,看了他挺久:“你……还会挑这个呢?”
“打开榜单,选择热销第一。”栾也回答。“相信群众的眼光。”
樊青又笑了好一会儿。
两人一个接着一个拆着盒子,接下来拆开的还有大姚的一套餐具,乔飞白的音响,木阿奶的按摩仪,甚至李哥都有一套摩卡壶……
最后一个包裹挺大,被压在了最底下。栾也拿起来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我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给你的。”栾也把包裹推给樊青。“自己拆吧。”
樊青看了他几秒才低下头。手里的包裹挺大。他把包装撕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藏青的冲锋衣。
衣服的品牌他认识,了解徒步的人应该都认识,很专业,也不便宜。
樊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除了收到礼物的那点开心,更多的是复杂。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休息那几天栾也应该是有点儿犯病了,才会疯狂买东西,买完又不记得买了什么。
他下意识逃避,不想记得的不是自己买了什么东西。而是自己生病时无所事事,疯狂购物的那种状态。
但现在把东西全拆开来看,即使生病的时候,对方挑的东西也全是给别人买的,自己的东西居然什么都没有。
“太贵了。”他把盒子重新盖上,抬眼看栾也。“我不能收。”
如果说每个月对方包车的费用还算是自己的劳动所得,上次的壁画是留作纪念,这件衣服已经超过了樊青能够心安理得接受的范畴。
“不光你有。”栾也指了指地上一大堆东西,“每个人我都买了。”
“我知道。”樊青回答。
哪怕栾也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也不能减轻他心里的那点负担。
因为他知道,那点负担甚至不全是因为礼物的价格,而是因为栾也每一次给自己送东西都是坦荡且毫无私心的,但自己却不能同样平等的回报给对方。
“我用不着这么贵的装备。”樊青说,“你留着下次进山的时候自己穿。”
“……如果是因为价格,没必要。”
栾也看了他一会儿,开口。
“我说过,认识你们,特别是认识你,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但我这个人……有时候挺让人讨厌的。”
樊青心里一紧。
“太久没交过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心情好的时候和别人聊天,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人就烦。”
“有次摄影展,我上一秒和人好好说着话呢,下一秒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直接打车去了机场回加州,把主办方吓一跳。”
栾也说完,自己先笑了。
“是不是挺烦人的。”
“没有。”樊青立刻回答。“你来的这段时间……挺好的。”
栾也挑了下眉:“是吗,我记得我还吼过你呢。”
还是在樊青生着病给自己煮了碗面之后。
“但你还是出来找我了。”
“休息那几天木阿奶和乔飞白叫我吃饭,我有时候不想出声,也老装没听见。他们后来就开始给我留饭。还有我去店里懒得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非要和我聊几句的李哥,曲姐,大姚。”
“之前有人一直和我说……除了爱你的人,没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栾也停了停,说得有点艰难。“别人带给你的每一种……价值,哪怕是情绪上的,都是需要付出条件的。”
如果你不能接受这种社交的方式,就不要试图去和人构建联系。柏明川说。否则以你这样的状态,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
樊青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但你们不是。”
“你们觉得我不烦人,不是因为我挺好的。是因为你们挺好的。”栾也说。“这种好让我有点……怎么说呢,受宠若惊坐立难安的。”
哟,一口气说了两个成语呢,真棒。
“这堆东西就是这个意思,和价格没关系。”
栾也笑了一下,“我就是太久没和人近距离相处了,不知道怎么能让你,你们感受到……我很感激。”
是那种终于用不着自己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栾也,你有病所以你得离人远点的感激。
栾也说完自己先感慨了一下,太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听起来颠三倒四的。
但樊青似乎听懂了,他注视着栾也,过了一会儿,把衣服往栾也那推了推。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就更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