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里的场景可真吓人,血气和腥臊味混在一起别提有多熏人了,看那一眼我直倒胃口。等老爷来了我便不在这秋华堂待了!”一个侍女端着铜盆快步踏上长廊,有些埋怨。
旁边的侍女拉了她一下:“小点声,别让大公子听到了。”
如此动作,一开始的侍女怨气更重但还是降了些音量:“说就说了,那大公子太邪门了,实在不像个正常的孩童。这不是第一次夫人给他请夫子来了吧?前前后后请来了三个夫子,一个教一天便莫名被吓得失心疯了,一个就给上了一堂课便被气走听说不过两日就暴毙了,这一个更是被人吊倒在悬梁上活活吊死了!若真是在这待下去,我看下一个死得就是我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怪瘆人的。”旁边的侍女闻言打了个寒颤,面上也变了神色。
“要我说这大公子就是太邪性了,身上指不定有什么东西附着,听说他出生时不像其他婴儿那般啼哭,只瞪着眼睛看着周围。哪有孩子不会哭的?”说话的侍女摇了摇头,“也难怪老爷要将他送到这僻幽的秋华居,大夫人生产时力竭而亡,所产下的孩子却是个连哭都不会的怪物,任谁看了心里都有些发怵,索性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了。”
一旁的侍女闻言倒是叹了一口气:“要我说,这大公子也怪可怜的。大夫人逝去不过两年,新夫人便进了门,还带来个两岁的孩子。这些年大公子真是一点长子的优待都不曾有过,寒冬连炭火都不够。前两天我收拾院子时扫了一眼,那小小的手上全是冻疮,多的连我这个干活的粗人都看不下去。”
话落,先前抱怨的侍女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在长廊上,尽头正是她们所言的秋华居。
凌家贵为六大世家之一,虽为下三家但也只是实力之分,论钱财倒也不比沈叶两家少。府邸种的安排布局均是淡雅但不失气派。
唯独这秋华居,只占了凌府的一角,单有三间房屋,还有一间是客房,连个单独的小灶都没有。
更别说那空旷的院子了,只有一口井别的什么都没有,从不远处透过那白茫茫的院子看过去,不知道还以为是荒废的庭院,哪能想里面还住着人?
两个说话的侍女是从外面取的水,院子里的那口井枯了许久,平日里连水都要去别的院子里去,活像寄人篱下一般。
雨似乎大了些,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视野所见都被蒙上了一层雨幕有些令人看不真切。
端着铜盆的侍女见状连忙从一旁拿伞出来撑着踏出走廊,她们原先步伐还较缓,不知聊到什么其中一个侍女偏头看了一眼。在看到屋檐下站着的人时骤然收回目光,步伐也加快了些,像是看到什么煞神一样,快步踏进了客房里开始收拾。
“煞神”就站在屋檐下,孩童的面容稚嫩,偏一双漆黑的眼睛黑得吓人,又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前方。他身形瘦小,初春寒峭却穿着单薄的衣服,搭在他身上还有些小了。
凌晏和就站在屋檐下,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倾落下的雨,以及在客房内忙碌的侍女。
他好像从诞生后变这样,不会哭不会笑,像一口死寂的潭水,像院子里那口枯井,就这样存在于一个角落里。
你看他一眼便会被那冷冰冰的神情和没有质感的目光盯得一个寒颤,不由自得地便将那些传闻和他联系在一起。
于是疏远害怕,渐渐地枯井真就成为了枯井,再也蓄不出一滴水来。
但凌晏和不在乎,他就站在大雨之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白色细线缠绕在他的指尖,像蛇一样游走在他身上。
一个孩子却体现出异常的诡异感。
终于,侍女们收拾完了客房,撑着伞走了出来。
“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请夫子这件事,今日那新夫子就要来了,还不知道能活几日。”
“别说了,赶紧走吧,这雨真是越下越大了。”
两道身影踏进了雨幕中渐渐消失不见。
凌晏和看向那被收拾好的客房,抬手去摸指尖上的细线,黑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屑。
又是些没用的废物。
反正活不了几日,干脆今晚就杀了吧。
可怖的想法落下,他的神情却是随意兴致缺缺。
似乎是雨落得太过重复无聊,站在屋檐下的人终于没了耐心,转身准备回屋。
忽地,一把青色的伞骤然闯进了大雨里。
来人一袭水墨长袍,步伐徐缓朝这边走来,拿着伞的手举起宽袖微微滑落,露出白得晃人的手腕。
凌晏和止住了离开的念头,他抬眼看向走过来的人。
对方的脸被青伞和雨幕遮住让他看不清楚,等对方靠近过来,最先让他注意到的是扑面来而的清香。
苦涩清幽,抓住人的注意后又轻飘飘地散去。
和先前的夫子不同,这个更像个弱不禁风的骗子。
凌晏和在心中毫不留情地评价。
终于,那把遮挡住的大伞被人收起,凌晏和抬起头毫不掩饰地看向来人。
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还真是弱小。”
轻蔑的声音落下,凌晏和面色冷了下去,他看向面前的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敌意。
“■■■”
“记牢,别忘了,蠢货。”
等客房的门关上后,凌晏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