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妥善安置,蔡先生知道,纪县令是真心想做好事的,也是真心觉得他们这些匠人重要。
没留神间,蔡老头的倔脾气少了五六分,甚至对身边人道:“不急一时的,你们先去自己房间放行李,放好再过来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班凯班贤还是把半成品的弹花机搬到空房里,其中不让其他人动手,之后才回去放行李。
纪楚围绕着弹花机转一圈,惊讶道:“蔡先生,这不是做得差不多了吗?”
蔡一繁却道:“还差一些,按照你说的,应该能省力,弹的范围更广才是。”
“还有这一处,弹了百下,此处必断。”
如果换更好的材料,那价格就上去了,但要是不换,非常耽误事。
而且这根竹竿需要特定的形状,做起来有些麻烦。
纪楚听着,见马典吏他们把去年的旧棉花被服拿过来了,便找了把剪刀,跟着大家一起拆线。
所用的棉线只用剪一下,那样不会浪费,这线还能用。
众人干完活,便有了近三十斤的棉花。
因为穿了一个冬天,再加上天气暖和之后收在库房里,自然而然有些霉味,棉絮坨在一起,经常使用的袖口位置,那棉花已经成死棉花,硬邦邦的。
这些用久了的棉花,跟蔡一繁那边的棉花,形成鲜明对比。
给蔡先生那十斤棉,早就蓬松得不能再蓬松了,之前实验时,只能打湿了晒干,然后再弹。
但次数多了之后,难免变得稀碎。
不过这样的棉花填充到被服里,确实又软又暖和。
而且纪楚他们去年弹的棉花,工具到底不算好,所以弹出来的棉花很快就压扁了。
蔡先生做的弹花机却不同,弹出来的棉花显然更好。
纪楚看着就喜欢。
等班凯班贤来了之后,大家立刻动工。
有了这些棉花,才能更好找到优缺点,这就不是纪楚能做的了。
他只有吩咐厨房备好茶水点心,不要累着大家。
等他去正堂处理公务,蔡先生才看了他的背影道:“竟然是表里如一的。”
跟着蔡老头做事的手下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发生。
某地官员千求万求,让他们过去帮忙。
等去了之后,明显是看不起的,却又想让他们做事,所以摆足了官老爷的架子。
大有一种,我们那么求你,是看得上你,是给你脸了。
让你帮忙,还要给你脸色看。
众人敢怒不敢言。
还是师父发了好大的脾气,才让对方转换态度,安排好住宿饭食。
从那之后,他们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更不奢望这些人会真正尊重他们。
纪楚却不同。
他从一开始的信件里,便没有什么格外敬重的语气,只是好声好气地探讨如何做农具,如何做水车。
但字里行间,不仅对他们有尊敬,还有敬佩。
真见面之后,也跟信里的态度一样,绝对不玩虚的。
他们突然到访,甚至把官署给他们住。
这份厚待,可不是嘴上说说。
班凯班贤小声道:“师父,我们没说错吧。”
“没有,行了吧,还不好好做事。”蔡老头瞪着他们,语气却不严肃。
蔡先生一来,白家村的白婆婆知道后,也被请了过来。
白婆婆更知道棉花的特性,之前还会织白叠子,知道棉絮的问题所在,还提起棉籽的问题。
现在手动剥棉籽,难免会有疏漏。
她认为,其中零部件经常需要更换,也许是这方面的原因。
白婆婆年纪大,甚至算蔡先生的长辈。
两人一个是农户,一个是匠人,也是相谈甚欢。
不过他们两个都会技术,都忙得厉害,不是弹花机有事,就是棉花地有事。
纪楚看着,只觉得自己有些幸运,能找到这么多技术专家。
有专家在就是好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技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