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拿过那封信,仔细看了看:“这信上的文字,应该是加密过的,我们看上去只是寻常寒暄,可若用特殊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就能解读出另外的意思,只不过,究竟要怎样解,恐怕只有将军和陆暄本人知道了。”
“居然是这样……”赵戎听得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将军若有这样的底牌,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范阳兵力最多,若能说动范阳出兵,何愁打不下晏安城?”
姜茂急忙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能不能小点声?就算范阳兵多,你别忘了,季渊的禁军可是有十五万人,更何况范阳还要提防库莫奚和乞塔,要是倾巢出动,边防怎么办?”
“该死的!”赵戎恨恨一捶大腿,“那将军说自己死了再给范阳传信,岂不是……”
“大概是把选择权交给范阳吧,”姜茂神色有些晦暗,“只是不知将军怎么会和陆暄认识……老孟也知道陆暄,莫非是祁老将军和范阳那边有故交?”
他们在这里说着,不远处,明秋躲在门后听着。
范阳吗……
看来王爷的猜测果然没错,这祁雁藏得也真够深,如果不是性命垂危,都不肯暴|露自己和范阳陆暄有私交。
但愿他能够活下来,别让王爷等错了人。
这时,赵戎不知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谁在那?!”
“是我,”明秋从门后走出,“我在帮大巫整理药材,他说明天就要开始给将军治伤了。”
赵戎赶紧收起那封信:“这么快?”
难怪将军要在今天把信交给他们,这感觉怎么那么像在……交代后事。
他实在心焦,却又不敢再去打扰将军,他不敢想象,如果将军真的不在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雁归军已经回不去了,是留在范阳,还是去剑南,又或者干脆孤注一掷,进宫行刺算了。
可凭他这身手和脑子,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吧。
将军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
祁雁继续伏在案头写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解了生死蛊,他的精力更差了,只是写了封信就感觉体力耗尽,咳嗽越来越厉害。
短短一页纸的内容,他写了许久才写完,有几处都因为忍不住咳嗽而断了笔触,墨滴不小心晕在纸上,洇出一大片污渍。
实在是丑,却也没力气再写一张新的了。
苗霜从屋外进来,见他还没放下笔,诧异道:“你怎么还没写完?身体撑不住就去休息,晚点再写。”
祁雁终于落下最后一个字,忙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又捂着嘴咳了半天,拿起那张墨迹还没干透的信纸,转身递给苗霜:“夫人。”
“什么?”苗霜不解,“给我的?”
“是,请夫人过目。”
苗霜下意识以为那是遗书,刚想骂他两句,就看到那信纸上的字迹:
“和离书”。
苗霜脸色倏地变了,一把将信纸抢过,草草浏览一遍后,一股无名怒火腾地自心头升起,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你要跟我和离?”
祁雁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情绪:“夫人既然不愿意和我来生再续,那我只能放夫人自由。”
苗霜感觉自己要被气昏头了:“我那么说,是为了让你活着!”
“我明白,可夫人也没把握我一定能活下来,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夫人就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样,你就自由了。”
苗霜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脸上烧出一个洞来,他设想过无数次祁雁如何背叛他,算计、利用、杀害……又或是偷偷离开苗寨,一走了之,却万万没想到,摆在他面前的,竟是一纸和离书。
祁雁又咳嗽了两声,唇色愈发苍白:“我总不能,死了还要夫人为我守寡,也不能把我身上的担子扔给夫人,我没理由让你无条件地帮我,我已经安排好了,无论后续如何,都不需要夫人操心。”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苗霜的手指用力攥紧,将那张纸捏出褶皱,“你答应给苗寨的未来,就这样算了?你就打算这样食言?”
“抱歉,”祁雁神色黯淡,“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兑现我的承诺,可……我不知道我死了以后,事情究竟还能不能成,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无论成败,现状都不会维持太久了,那一天迟早会来,只是可能……要多等几年。”
“……你总是这样,”苗霜一颗心彻底冷了下去,“答应我的事,永远都做不到,我已经原谅了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祁雁愣了一下:“什么?”
“这东西,我不收,”苗霜把手里的和离书撕成了碎片,狠狠扔到他脸上,血色的眼眸直视他,不知是难过还是愤怒,眼眶也泛了红,“去他娘的自由,别用这种恶心的词侮辱我,你不是说我靠几只虫子在京都翻不起风浪吗?可我偏要试试,看看我这一身血能催生多少蛊虫,能不能淹没大雍的晏安城!”
祁雁瞳孔收缩:“苗霜!”
“怎么,害怕了?帝都的百姓也是百姓?纵然他们辱你、骂你,说你是乱臣贼子,你也要保护他们?”
苗霜低低笑了起来:“那你就试试看,你的苍生,可不是我的苍生,你若活着,他们就安全,你若死了,那就让他们去阴曹地府继续陪你,免得你在那里没有苍生可护。”
“祁雁,你若是有本事,就死一个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