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烤得皮焦肉嫩的鸡腿就在嘴边,油汁都已经滴落出来,他却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吃不到嘴。
那滴即将落在嘴唇上的油汁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空,鸡腿上冒出的热气也不再飘动,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下来,路上的行人还维持着走路的姿势,包子铺的老板正在打开笼屉,嬉闹的孩童你追我赶,抢着一只风筝,笑容在脸上定格。
周围静悄悄的。
没有一丝风声,没有一丝人声,小贩的吆喝停下了,运货的驴车蹄声停下了,孩童的笑闹声停下了,万籁俱寂。
天地在这一刻失声,天地在这一刻失色。
景行甚至无法转动眼珠,视线越过举在面前的鸡腿,看到天上的太阳。
周遭的景色开始暗了,色彩褪去,只余灰白,而那高悬于空的太阳也变得惨白,黑暗一点点将它的轮廓遮掩,慢慢吞噬掉天光。
这是……日蚀?
景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没算到过今天有日蚀,今早出门他还算了算会不会下雨,要不要带伞,卦象预示今天晴空万里,如此天地异象,不可能不被卦象预示。
不对……这不是日蚀……
那太阳上晕了一圈虚影,像是被什么重叠,正当他定睛想仔细看看,忽然感觉嘴唇一咸。
鸡腿上的油汁滴落下来,落进嘴里,紧跟着是鲜嫩可口的鸡肉,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又香又烫。
牵着风筝的孩童从他身边跑过,撞到了运货的驴车,被惊到的犟驴哼哧哼哧,任凭主人再怎么拽,都不肯往前一步。
打开的笼屉热气蒸腾,老板将新鲜出炉的包子包好递给客人,小贩的吆喝声顿挫又响亮,将大街上的一切衬得热闹非凡。
景行叼着鸡腿,一脸诧异地左顾右盼。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奇怪,他为什么要思考发生什么事了,他不是拿到工钱要犒劳自己吗,这刚烤好的童子鸡,真是天天吃都不会腻。
呃,当然,他也得有钱天天吃。
景行啃着鸡腿,心满意足地往前走去,身形融进人流当中。
今天天气真好啊,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祁雁猛地坐了起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鬓边滑下,脖子上可怖的青紫色正在褪去。
苗霜回过神来。
耳朵再次听到了声音,眼睛重新看到了色彩,向久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看到坐起身的祁雁,惊得大叫了一声。
苗霜的心脏兀自怦怦跳个不止,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感到一股极深的寒意,那一瞬间的天地失声失色,让他几乎有种濒死的预感。
到底是怎么了……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向久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仿佛刚刚经历的事只是他的错觉。
祁雁喘了几口粗气,慢慢合上眼睛,重新跌回原位,他似乎是累极了,又一次昏睡过去。
白蛇爬回他腕间,又用身体缠住了他,苗霜便感到他的脉象趋于平稳,疼痛好像止住了,经脉的重塑已经彻底完成。
祁雁的呼吸渐渐均匀,紧锁的眉头也慢慢打开,他好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脸上的表情近乎轻松。
看到他活过来了,向久也松一口气,有些虚脱般跌坐下来,庆幸道:“好险……还好阿那果断,他居然连阿那的毒和小白的毒都能抗住,以后是不是百毒不侵了?”
向久小声嘟囔着,以缓解自己的后怕,忽然他反应过来什么,“啊”了一声:“等等阿那,你之前让我给他下毒,该不会是……”
苗霜收回落在祁雁身上的视线,其实他现在也有些发抖,但总比小孩镇定许多,他不咸不淡地说:“祁雁都比你早猜到。”
“什么?”向久惊呆了,“所以阿那根本没打算让我杀他?!”
苗霜冷哼一声:“再怎么说我和他也是夫妻,他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屁孩。”
向久:“…………”
圣子从没受过如此戏弄,一时间悲从中来,委屈大哭:“阿那,我不跟你好了!”
小屁孩大哭大叫着跑出了房间,脚步噔噔噔地踩在木质楼梯上,哭腔又变成了笑,激动地大喊:“祁将军活了!祁将军活了!”
赵戎和姜茂箭步从房间冲出:“什么?将军活了?!不对……将军没死?!不对,我是说……”
苗霜深吸一口气,很想下毒把他们全毒哑。
吵死了。
他慢慢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握住祁雁的手,那只冰凉了许多天的手正在慢慢回暖,掌心的温度这样熟悉,一如他们在青锋山上,鸣川师兄在漫天风雪中握住他的手。
苗霜闭上眼睛,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