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看着面前的人,一时怔住,像是不敢相信,出口的询问都变得小心翼翼:“……小霜?真的是你?你醒了?”
苗霜刚要回他一句“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裂痕在那巨剑之上迅速蔓延开来。
最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苗霜并没打算躲,一来这东西太大太沉,他根本来不及跑,二来……
巨剑在顷刻间碎裂,数不清的碎块掉落下来,犹如山石崩毁,就要将他们掩埋其中。
千钧一发之际,那些碎石又在瞬间分崩离析,化作绵绵细雪,从高空簌簌而下,轻落满头。
二来,这本就是祁雁的识海,周遭的一切皆由心念所化,这剑已经悬了一千年都没掉下来,现在突然破碎,大概只是因为某人太激动了。
苗霜伸手拂去身上的雪,余光却扫到祁雁眉头一压,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紧接着剧烈的失重感袭来,苗霜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听“啪”的一声,一根足有大腿粗的冰锥在半空中炸开,冰碴溅落满地。
苗霜仰头看了看那根冰锥的位置,赫然悬在祁雁头顶正上方,不禁眉尾一挑,揶揄道:“泊雁仙尊一世英名,差点毁在自己冻出来的冰川上。”
祁雁:“……”
当然这只是句玩笑话,像祁雁这种修为境界的修真者,肉|体强度强悍得可怕,青锋山倒下来都不一定能把他砸死,就算真被冰锥击中,碎的也是冰锥不是他。
但那画面还是太滑稽了。
苗霜想象了一下,有些忍俊不禁,索性转过身去环顾四周。
他们已经不在祁雁的识海了,如果他所料不错,这里应该就是当年祁雁用仙术分隔出的那片空间,位于冰川中的空腔。
光线不算很好,但也不至于一片漆黑,有少许阳光经过透明的冰壁,层层折射进来。
苗霜伸手触碰冰面,指尖感受到了阻力,结界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如水般泛起涟漪。
“小霜……”身后传来祁雁颤抖的声音,许是太久没开口了,嗓子哑得厉害,他起身上前,向他张开双臂。
却扑了个空。
他的手臂径直穿过对方半透明的身体,祁雁一愣,苗霜却笑出了声:“刚刚在识海里你不抱,现在才想起来,太晚了吧。”
祁雁抿了抿唇:“那我们回去。”
“不,”苗霜果断拒绝,“我都被你放在识海里养了一千年,好不容易能出来了,让我透口气。”
“你现在魂魄不稳,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了。”
“哪里不稳?我感觉挺好的,”苗霜道,“至少在你这结界里不会有事,放心吧。”
他都这么说了,祁雁也不好再强行把他收回去,识海对于修真者来说是非常私密的地方,除了双修时,极少会对他人开放。
把别人的神魂放进自己的识海里养着,这种行为其实十分冒犯,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当时苗霜的魂体过于脆弱,他必须要找一个绝对安全且安静的地方安置他,他的识海无疑是最佳选择。
不知是太久没见了,还是刚刚得知自己这一千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苗霜翻了个底朝天,此时的祁雁看上去颇为局促,他很想回避视线,却又不想苗霜离开他的视野,便只能时不时偷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犹豫着不肯开口。
苗霜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主动,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你就不想解释点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千年,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很好玩吗?很痛快吗?”
祁雁低垂眼帘,一言不发。
“还有那条狐狸尾巴,你又是从哪得来的?你把妖王砍了?”
“没,”祁雁终于开口,“是他主动找到我,提出跟我合作,狐尾是他给我的报酬。”
“哈,自混沌初开时人与妖就势不两立,现在却又联起手来,这位妖王还真是与众不同。”苗霜凉飕飕道,“他给你狐尾,就是为了让你写那些该死的话本子折腾自己?我是不是该去找他算算账,他这算助纣为虐吧?”
“……是我主动向他讨的,原本我是打算用狐尾笔直接改写大道书,我想着如果大道书被改写,现实或许也会发生改变,尝试后才发现根本办不到,大道书不容更改,就算我拼尽全力把字写上去,也存留不下来。”
“后来我一怒之下想要直接毁掉它……当然,还是失败了,却意外发现空白的书页可以撕下,以狐尾笔在上面书写成篇,就能创造出一个芥子世界来。”
“修真界的历史能轻易被你改了还了得?”苗霜感觉他是疯了,自己当魔尊的时候都没他疯,至少他不会觉得自己能改写大道书,“然后你就开始折磨自己玩?那你为何又要封住自己的记忆?”
在芥子世界里,他一直以为祁雁失忆是意外,现在想来,恐怕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除了祁雁自己,也没人能封得了他的记忆,让他遗忘得如此彻底,甚至在他告诉他祁雁将军、鸣川师兄以及泊雁仙尊都是同一个人时,他也依然没能想起来。
祁雁不敢看他,低声道:“我只是想试试。”
“试什么?”
“试试在完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被迫承受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