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元霰点点头,“她是个好姑娘,心有沟壑,脑子还灵光,仙女儿似的,待会儿您可千万别为难她,她是诚心来投诚的。”
“你们认识有两日吗?”余姝也瞧出来了不对劲,乐了,“你就喊上芸娘还给我们打预防针了?”
元霰虽说心思单纯诚挚,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她青睐的,越是这样的人直觉越准,就和她在战场上近乎恐怖的直觉和作战手段一般,她能感受到什么人能好好相交,什么人要远离,会让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
若说气场和元霰不合,她怕是扭头就走,绝对不会有多亲近。
她在军中这样多年,更是将看人练到了极致,什么人中用什么人不能用她多相处几日便一清二楚,绝对不是心防薄弱能轻易相信她人多人。
可她和文史芸才认识两日不到,对方还是被软禁的对象,便能这样亲昵叫起芸娘?
甚至按照傅止淮的这速度推算,一日之前她便已经听了文史芸的建议向傅止淮要了汉经厂。
且不说室内三人如何想,反正元霰说完之后便去外头领了文史芸进门。
遥遥的在大理石路上走进来一抹倩影,她并未如余姝她们的想象一般穿一身似仙的白衣裳,反倒穿得颇为华贵,织金日月纹交领白上衣,琵琶袖外还穿了件轻薄的杏色褙子,余姝仔细一瞧,那大抵是江南织造司用一寸白金的香云纱做的。
可偏偏她几乎将涟水城外一座小房子穿身上了,却没有显得太过雍容华贵,反倒依旧带着股飘渺的气质,仿佛这身衣裳穿她身上都成了高攀,任尔名贵独绝,皆为仙人陪衬,反倒是衣裳沾了人的光。
起码这文史芸给人的第一感受是绝不在乎身上穿的是粗布麻杉还是华服贵裳,因为无论哪种她均能神态自若,背脊笔直的走过来,风骨卓然。
她们三个却坐在原地没动,只这般直白的打量起文史芸来。
“按理说文史芸今年该是二十七八的年龄,可这么一看却又觉得她该只有双十年华了,”鸾鸾啧啧称奇。
就这么一会儿,文史芸便已经到了几人跟前,冲她们微微一礼。
“文史芸见过各位。”
傅雅仪扫过她,扬眉,“文娘子请坐。”
她们并不是很想为难文史芸,反倒对她颇为感兴趣。
文史芸的坐姿不是那种文雅的恪守大家闺秀的礼仪的姿势,反倒颇为自在随心,却也赏心悦目。
她没有和傅雅仪客气,坐下后冲给她倒了杯茶的余姝道谢,便轻声说道:“今日我前来拜访傅大当家有一个请求。”
傅雅仪:“说说看。”
文史芸回答:“我想随您一同前往东瀛。”
“为什么?”这倒是激起了傅雅仪的兴趣,她睨了一眼元霰,元霰满脸无辜。
这肯定不是元霰告诉文史芸她要出海的,难不成真是被文史芸算出来的?
“其一是为了让你们对我兄长网开一面。”
淮安总兵落在她们手里日子绝对不难过,但是也不算好过,尊贵荣耀全被剥夺,她们不会信任他,更不会重用他,只会软禁他,保证人不死。文史芸和兄长关系不好不坏,过来求上一求倒是合情合理。
“其二是为我自己,”她抿了口茶,神态自若,“我于观星一途钻研数十年,现如今有几处困惑不解,想去东瀛那头瞧瞧有没有解法。”
“文娘子是要去那边讨教?”余姝问道。
“自然不是,”文史芸笑了,仁慈的眼底却有几分难以让人察觉的自傲,“只是想换一个地方观察星象罢了。”
傅雅仪:“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带你去?”
“我用处很大,我会观星象也会观洋流,借此可以判断天气和风向,也能预测吉凶,多我一个总能替您解几分忧虑,多一分保障。”
傅雅仪敲了敲桌面,不动声色,“还有呢?”
“我前日向元将军提了一计,未来效果应该不错,足以证明我脑子也挺好使。”
“是什么?”
文史芸轻声说:“我建议元将军拿下汉经厂,此刻朝廷内忧外患,四处起义频发,我手中有这些年来自历朝历代总结出来的造反经要,个个大义凛然,极易煽动百姓情绪,可装订成册,分散成不同的教义散布给意图谋反之人,届时他们有了这东西必然要组织信众刊印出来,整个魏国除了涟水和赤北的汉经厂哪个敢印,届时元将军凭借这两个汉印厂也能长久的有收入来源。”
这年头印书并不便宜,但手握两个印刷厂,再加上有固定的销路,那便相当于等着钱进口袋。
而文史芸整理出来的教义并不是什么灭绝人性的东西,反倒颇为有意思。
比如第一条便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二条便是若上官事有不殆,泯灭人性,便该团结百姓之力戳破真相,将他拉下马。
第三条是朝廷利民便民是天经地义,若做不到,朝廷苛待,那便羞于接受百姓供奉。
等等等等,傅雅仪一路看下来,眸光轻闪。
各地现如今都蠢蠢欲动,但大多是如仁顺天国那般的流民军,且没有武器支持,显而易见的一盘散沙,可若是他们有了自己的教义,那便代表着朝廷要压下这些起义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