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名军士笑意盈盈地盯着男人,“太守大人已经在这里了,本将军倒想看看你要如何砍了本将军的头?”
“交出你们低价收购的那些粮食,否则的话……”
军士说着话,晃了晃手里的刀,寒凉的刀戟只是在男人的脖子上轻轻触了一下,男人就立刻被吓得跪倒在地上屁滚尿流了。
“我交,我交,我交出来……”
这样的一幕,在全国上下不少的地方重复上演。
解汿之所以让董深带着镇北军如此大张旗鼓的搜刮粮食,便是因为关寄舟给了他一份名单。
而这份名单,是沈听肆整理出来,临死之前交到了关寄舟的手里的。
沈听肆虽说是个丞相,也拥有着很大的权力,手底下跟随他的人也不少,毕竟他的权力中心都在京都,而管不到地方上去。
那时候朝堂上面还有个柳滇与他针锋相对,再加上朝堂上面一大部分的官员都是酒囊饭袋,算是换过去,也不过是换了一拨官员继续鱼肉乡里。
而且这样大规模的官员调动也是需要军队的镇压的,沈听肆的手里唯独没有兵,这是废帝能够如此信任他的原因,却也使得他做事束手束脚。
所以沈听肆利用自己在朝堂上面获得的情报,以及从9999那里得到的剧情信息,整理出了这么一份发国难财的地主豪绅。
只要能从他们这里拿到粮,无论是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新朝初立的第一个春节,便都可以平安无事的度过。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没有哪个百姓愿意抛弃自己生长的地方,带着一家老小背井离乡。
尤其还是跨越上千里的路程去逃难,没有人知道他们逃难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可以饱腹的赈灾粮食,还是一言不合的人头落地。
因此,当得知朝廷分发了粮食的第一时间,绝大部分逃难的百姓都原路返了回去。
城门口每天都有人架着大锅在煮粥,这煮粥的米虽然是陈米,不似新米那般的晶莹剔透,圆润饱满,而且在镇北军的镇压下,没有人敢偷工减料,每一碗粥都有着足够的分量,喝上一口满嘴都是米香。
除夕夜,又落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散落下来,粘在衣服上,又顷刻间化开了。
寒冷的夜里,吃上一碗熬的热气腾腾的米粥,仿佛所有的寒气都被驱散。
冷不丁又从里面捞起一块肉,以为是意外惊喜,奔走相告着,最后却发现,每个人的碗里都有。
雪花依旧落着,并不见减小。
可这个除夕,却似乎没有去年那般的冷了。
瑞雪兆丰年,来年啊,定然会是个好收成。
——
盛启二年,三月初七。
新帝登基第一年,免税收,开恩科。
废帝在位的这些年里,科举几乎都快成为了摆设,舞弊,卖题,顶替他人的成绩……
选进朝堂的,基本上都是些蝇营狗苟之徒,真正有能力的人,却入朝无望,报国无门。
开恩科的消息一经传出,全国上下的举子都为之而沸腾了。
这一年的春天,天气比以往更暖和了一些,春闱殿试的那日,兴奋的举子们都几乎快要将金銮殿给挤爆了。
这当中有因为去年被诬陷的科举舞弊案中的受害的年轻举子,也有屡试不中,年过半百的老人。
但无论这些人年龄几何,只要他们考中了,他们便都是天子门生,且是新帝登基第一年开恩科的进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天然的和新帝更亲近。
所以以群人磨肩擦掌,卯足了劲的想要在这场殿试当中夺得一个好名次,毕竟殿试只排名不刷人。
解汿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看着那一个个怀着满腔抱负,年龄各异的举子们,心中也是想法颇多。
虽然他登基以后,凭借着绝对的军权,将那些有意义的声音全部都给压了下去,但有些政令实行起来还是受阻,毕竟这些世家大族们宛若毒瘤一般,盘踞了上百年,而且关系盘根错节,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轻易拔除掉的。
等将这些举子们全部都安排到他们各自的职位上去,他的一些政策也就可以更好的实施了。
解汿眨了眨眼睛,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坐在殿中认真做着试卷的举子们。
却忽然,他瞳孔震颤,指着最左边的一位年轻举子,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抹不自然的颤抖,“你,抬起头来。”
宋昀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笔,掀起衣摆不卑不亢的跪在了大殿上,“学生宋昀,拜见陛下。”
趁着这个功夫,解汿也看清楚了宋昀的长相。
虽然宋昀那消瘦的背影,与洗的发白的衣衫,以及提笔握字的姿势,都与当年他和陆漻初识之时那般的相似,但宋昀露出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庞。
解汿自嘲的笑了一声,眼睫微微下垂,藏着旁人见不到的落寞。
他在想什么呢?
便纵有故人之资,却终不复故人矣……
生离死别,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太过于可怕的事情。
但可怕的是,在那人走后,他却永远的困在了离别的夜,拼尽全力,都好似再也无法看到旭日东升。
但也仅仅只有这么一瞬,解汿就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在此次殿试之前,他有听说过宋昀的名字,前朝废帝时期,具有小三元的名号,是争夺一甲名次的强有力者。
却在参加会试的时候被人搜出携带小抄舞弊,当场被抓进了诏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