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在这强烈地摇晃中弯起眼,继续说:“所以我不会跟秦弛分手的。”
“疯言疯语!”许高富忍了半天,终于震怒地朝许颂大步跨过来,捏紧的拳头显然攒足了力气,想要把不知廉耻的儿子收拾一顿。
就在许颂在一片眩晕中闭上眼睛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这是好几年前装上的装置了,声音没有刚买时那么清脆甚至有些哑涩,但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却显得有些动听。
所有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门铃愣了下,家里如果有人来访一般都会提前两天约好,好方便提前准备饭菜招待,现在突然有人来找,他们也只能想到对面的邻居。
许高富收住手,依旧暴躁十足地指着许颂急声厉气说:“等会儿在收拾你!今天不把你腿打断我就不是你爸。”
许颂偏着头,脊背的冷汗渐渐蔓延到了脑后、耳鬓,他像竖起刺的刺猬,侧身微微弓着腰一只手紧紧掐着左腹,突突跳动的神经在此刻微微缓解,朦胧地想到自己好像快一个小时没有跟秦弛联系了。
对方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有给他拍豚鼠视频吗?
许颂很想现在就去看看手机,但李洁还十分阴沉地盯着他,尝试的动作只能停住,他在逐渐失去力气的眩晕中闭上眼,不知道这场突然到来的浩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请马上从这里出去——”
李洁尖锐地叫声忽然在耳边回响,许颂有些感应地侧头,但是眼皮怎么也挣不开,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扯动了一下,落到一个更加坚实的地方,紧接着被按住嘴唇,塞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入口。
许颂此刻的感知力很差,舌尖乏力地顶着那块东西半天才感觉到熟悉的甜味,他仿佛整个人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里,意识随着灵魂飘上了空中,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直到那一丝甜腻的味道传遍五脏六腑,失去的体温与感官一起慢慢恢复,整个人仿佛从水来捞出来一样潮湿。
许颂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下意识偏头躲了下,但脸颊还是被托住了,那只手很轻地从顺着他的下颌擦过,将他耳边的湿发一点点捋开,熟悉的感觉让许颂不受控制的热泪盈眶。
他嘴唇无力嚅动,耳边却听不见一丝声音,他像是终于在无力之间找到一丝安全感,紧缩地身体渐渐松开往对方的方向靠近,发虚身体也开始逐渐恢复力气,听到四周混乱的叫声。
“你、你赶紧把我儿子放开!不然我报警了!”许高富握着被撞开的手,气急败坏地瞪着沙发上的陌生男人,警惕地朝沙发靠近。
李洁也双眼紧紧盯着长沙发末尾,将许颂从她手里抽走的男人。
李洁在超市收银这么多年对识别人脸的敏感度很高,见过两面的人她几乎都能留下印象,她很确切自己曾经见对方四五次,三四次都是在小区附近。
这一瞬间,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危机意识让她立刻感到胆战心惊。
秦弛旁若无人地凑到许颂耳边轻声问他还好吗?
许颂大口地喘着气,强烈的心悸感依旧还没退去,他看着秦弛反应缓慢又迟钝地眨眼,像是确定对方出现的真实性。
秦弛在两道灼热的视线下,又往许颂嘴里放了一颗,指腹贴着许颂的嘴唇没有收回。
他在这片紧张的气氛里,抬头毫无压力地跟两人对视,面上竟然还能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
“来得急忘了带见面礼,伯父伯母好,我叫秦弛,是许颂的男朋友。”他仿佛并没有做出破门而入将许高富推倒在地,把许颂直接从李洁手里抽走的举措一样,谦虚有礼说道。
李洁太阳穴突突直跳,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放在许颂身上的手,手指下意识攥上了桌上的保温杯,直直对着他,又怒又紧张地发出警告:“把你的脏手从我儿子身上拿开!你们这些骗子,凭什么要祸害我儿子!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开始翻开手机打电话。
“拿开?”秦弛眼神落在许颂侧颈的勒痕上冷了一瞬,而后将自己的手从许颂唇上拿下来,转而微微扶着许颂肩膀,像是疑惑地说:“颂颂差点低血糖休克了,伯父伯母原来没有发现吗?”
李洁的目光随着秦弛的话落在许颂脸上,发觉许颂此刻的脸色白得吓人,她微微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抓许颂的手。
对方躲了下,忽然自顾自撑着沙发很缓慢地站起来了,秦弛也随着许颂的动作起身,托在他腰上的手从来没有松开,关心地问:“怎么了。”
低血糖对大脑带来的损坏是不可逆的,许颂的此刻反应已经迟缓到了极点,动作也十分迟钝。
他身上原本竖起来刺荡然无存,此刻手指很小心翼翼地勾到了秦弛的衣服上,然后一点点揪紧,整个人有些呆呆垂着头,嘴巴动了好久才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回、回家。”
他明明就站在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空间里,电视墙上还挂着一家五口的合照和他幼年时的照片,甚至他常穿的衣服、常用的生活用品还放在房间里,嘴里却反复地跟一个陌生的男人重复着回家。
李洁伸出去的手霎时楞住,难以想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看着许颂对着陌生的男人靠近,像孩子一样让对方带他回家,脑中几乎走马灯地飘过许颂从小到大的画面。
刚出生时,小小一只跟像从猫窝里掉出来的猫崽一样软绵绵的,学牙牙语时,第一句话是妈妈,稍微长大了一点真的就跟小猫崽一样,每天跟在她和许高富身后活泼乱跳,但画面往后走,许颂在他们的忽视中慢慢长大,最后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影子了。
她耳边忽然再次想起自己地质问声和许颂崩溃地反问。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难道是我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吗?’
李洁回过神看着他们往门的方向走,发现许颂的距离开始离她越来越远,脸上的怒色转而成了恐慌,有些急切地叫许颂的小名,想要叫他过来。
许颂听到了她的叫声,很迟缓地回了下头,乌黑的眼睛认真地望过来。
李洁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眼眶有些红地又叫了声颂颂。
“你先过来,我们这次好好谈谈好吗?”她放缓声音诱哄道。
许颂虚虚地眨了下眼,他像是在分辨内容的真实性直直看了李洁好几秒,最后没有说话地回过头。
她眼睁睁看着许颂继续去扯秦弛的手,心像坠入了冰窟一般发冷。
“跟他扯这么多干嘛?”许高富怒气冲冲指着他们背影,几乎咬牙切齿地警告:“许颂,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出来这个门,以后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你信不信以后……”
李洁回头死死瞪了他一眼想要让他闭嘴,打算改口先跟秦弛交谈,秦弛的声音就已经从身后传来。
“密码是卡的尾号。”秦弛抽出一张卡放在玄关柜上,一副真心实意地模样回过头,高大的身影将许颂遮挡的严严实实,拉开门,“就当是感谢伯父伯母这些年对颂颂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