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慌了手脚,一边扯住敖润,一边赶紧让同伴入内报信。
苏定方、罗士信、吴三桂,连同看管车马的任宏等人都围了过来,一群彪形大汉抱着手臂虎视眈眈,那内侍气焰顿时低了三分。
程宗扬冷眼旁观,这韦公子多半是他们私下做的手脚,扣个乱党的帽子送去杀头,说是仇士良授意,无非是打出旗号来唬人。
片刻后,一名太监奔出来,赔着笑脸道:“幸亏遇见侯爷,不然可就犯了大错了。小的刚问过,前日有人告京房韦氏有人参与谋逆,内侍省查过,实属妄人攀诬,已经没事了。都是下面人不小心弄错,还请侯爷见谅。”
“这些人,”程宗扬抬了抬下巴,“还要押进去吗?”
“不用!不用!”那太监叫来押解的内侍,喝斥道:“公公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赶紧把人放了,给侯爷赔罪!”
那内侍连忙应下,上前磕头赔罪。
程宗扬没有理会,一手扶起韦达,笑道:“让你受惊了。”
当日在紫云楼,韦达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倒是那匹赤兔马让人过目难忘,后来传出风声,才将程侯与赤兔马联系起来。
双方身份有别,又只是一面之缘,韦达公子心态,也无意攀附结交,只当作一件轶事,聊作谈资。却不料生死关头,竟被程侯一语解救。心神激荡之下,韦达一时难以自持,瘫坐在地,号啕痛哭。
眼看韦达的家眷被军士放开,也过来大哭,程宗扬有心想走,但当着内侍的面,又不好一走了之,显得交情泛泛,只好道:“第任,把马牵过来,咱们送韦公子回去。”
任宏带着车马,上前将韦达扶起,问了住处。敖润跟主公打了个眼色,故意坠后一步,悄悄拉住那两名内侍。
让程宗扬没想到的是,韦达竟然也住在大宁坊!而且离被灭门的浑府只隔了一条街!
兜兜转转,总是绕到大宁坊,简直跟鬼打墙一样!
但说来也不意外,大宁坊本来就是富贵人家云集之处,唐国皇位又换得勤,皇权频繁更迭,导致这些权贵也忽起忽落,一觉醒来,也许靠山就没了。三番四次的更迭,总有曾经的权贵会被甩下,空有钱财,再无权势可言。
太平时节,倒也不失为富家翁,可一旦局势动荡,这些人难免沦为有心人眼中的肥羊。韦达就是这么个倒霉蛋,京房韦氏子弟众多,但他父亲早死,自己又年轻,尚未出仕,就此被人盯上,趁着仇士良怒,专门赶在问斩的前夜,把他送进大牢,胡乱杀头了事。
程宗扬没有多留,把韦达送回家,趁着他一家老小抱头痛哭,悄然离去。
敖润此时也跟了上来,低声道:“刚给领头的两个,每人塞了一百金铢。”
程宗扬点了点头。
自己固然不怕那些内侍衔恨在心,但也没必要平白树敌。而且那些内侍也不是怕了自己,只是怕他把事捅到仇士良跟前,大伙儿吃不了兜着走。不大不小掏笔钱,大伙儿彼此心安,只当这事没生过,就此绝口不提便是。
敖润压低声音,“用的纸钞。”
程宗扬笑道:“干得不错。”
车马驶出大宁坊,程宗扬禁不住往兴唐寺的方向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