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晋城公主与自己说话,高陵侯夫人方才收回心绪,沉吟道:「不然就依了她」
晋城公主早有此意,叹气道了句「罢了」,回头招来韶音的侍女阿筠,「你去前院请太傅过来,就说我们实在是顶不住了,怕了你们家这位十七娘!」又瞪了一眼憋笑的阿雀,「上去告诉你的主子,她父亲马上就来,教她赶紧下来!」
前院,谢太傅正稳坐庭上,一面与高陵侯王瑜品茗,一面竖着耳朵听小儿辈起哄为难他千挑万选的新婿。
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对这个女婿却是极为满意的。小儿辈日日与韶音顽在一处,正是情窦初开的韶龄,韶音又生得貌美,想也知道他们今日必然不会轻饶了李勖。
李勖如何闯这道关,谢太傅倒是颇为期待。
对面的高陵侯见他大喜之日依旧是一贯的风轻云淡模样,撩起眼皮看了他好几眼。忍了又忍,终於开口问道:「渡之,当日你我二人於山阴月旦人物,你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
谢太傅做过吏部尚书,掌管官员铨选丶人物品评之事,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多年来,凡是得他美言之人,即便是门第不显者,无不平步青云,一如鱼跃龙门。故而,朝野上下风传谢公善相,艳称他老人家为「龙门公」。
前年浙东大乱,长生道众纠集流民众起兵造反,连破数城,先後斩杀了韶音五叔徐州刺史谢泽丶姑父会稽内史王珩丶二十七叔吴兴太守谢治,一时间势如破竹,逼得朝廷方寸大乱。
王谢两家田宅奴仆尽在浙东,先摺子弟,又损田财,可谓元气大伤。
乱世造英雄,两位年轻的寒族将领因平叛有功,进入高陵侯王珏和太傅谢津的视野之中。
一为冯毅,一为李勖,俱是随父祖南渡的北方侨民,世居京口,因此次平叛募兵而进入北府军,又因战功加获官身。
如今,冯毅被封为四品奋威将军丶陈蔡太守,李勖被封为四品建武将军丶下邳太守。
陈蔡丶下邳均是南迁的侨郡,没有实地,他们的太守之位不过是个虚职。这样的官阶於寒门庶族而言也算是平步青云,於王谢两家这样平流进取丶坐致公卿的士族而言,却是与门客部曲无异。
士庶之别,实自天隔。
谢太傅和高陵侯并非没有门第之见,只是两位老狐狸与时沉浮久了,看过太多风云变幻,都从这次浙东惊变中嗅出一丝变天的味道,因就双双动了择武人为婿之念。
高陵侯记得,当时谢太傅是这麽说的,「我观李勖龙骧虎步,天日之表,以为此人日後必定不凡,玉公可招为东床。」
高陵侯一听他这麽说,心里当时就犯了嘀咕。李勖虽好,毕竟草莽,寡言少语,失之文雅机敏;冯毅为人就灵活得多,与士族子弟多有交接,进退合宜,相貌亦有几分文秀之气。
谢太傅自己就是个麈尾风流之人,调教出来的子侄无不神清气逸丶姿仪兼美,却偏偏说李勖优於冯毅……高陵侯疑窦顿生,以为这老贼定是自己看好了冯毅,这才故意拿假话诓骗自己。
心思既定,高陵侯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今年开春便将女儿王灵素嫁给了冯毅。
不料,谢太傅这老贼随後就将谢韶音许配给了李勖,高陵侯傻了眼,往後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因就有了方才那一问。
谢太傅焚香品茗,意态悠然。闻言将手中麈尾一挥,眸中含笑反问:「自然是真话,玉公何故多此一问」
高陵侯顿时哑火,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棉絮,自觉是被谢津这老贼给耍了,偏偏是自己犯了疑心病,这才落入人家的圈套,这会又不好再发作,只能暗暗吸气,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谢太傅手中的麈尾又一挥,博山炉中一缕青烟幽幽地飘向对面的高陵侯,高陵侯正咬牙抽气,吸了一鼻子烟气,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随後又高一声低一声地咳了起来。
谢太傅嘿然一乐,正欲揶揄几句,馀光瞧见韶音的侍女阿筠立於廊下,正神情焦急地向内张望,一副踧踖不敢进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他早就料到韶音未必肯乖乖出嫁,因此特意叮嘱家人,婚前这些日子务必将她看紧些,以免生变。
她这些天倒是出奇地乖巧,谢太傅的心也越发悬得老高——事出反常必有妖,阿筠这会儿过来了,可知弟妇和舅嫂终究没有招架住,後院的妖风想必已经摧枝折草了。
「唉!」谢太傅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无须再传人上前问话,径自起身随阿筠往後院而去。高陵侯见此情景立刻目露精光,从後跟上,「出何事了,莫不是阿纨不肯嫁」
「玉公多虑了。」
谢太傅凤目微斜,袍袖鼓荡,匆匆步入後院。
谢韶音在琼英阁上迎风欲飞,落到谢太傅眼中平添了几分顽皮可爱。
「说吧,什麽条件」谢太傅的问话是喝出来的,眸中却已经漾出了几分笑意。夫人早逝,韶音又是独女,自然视若珍宝。
韶音闻声便收了软剑,双臂撑在阁台的扶栏上,目光在舅父脸上掠了一下,随即瞅着父亲粲然一笑,露出个狡黠的得色,「知我者,阿父也!」
「少废话!」谢太傅脸一沉,「莫忘了你答应过为父的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韶音扬声道,「既是答应了阿父,韶音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正好舅父也在,若是觉得韶音说的有理,就请舅父一同做个见证。」<="<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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