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出去问了问,问不出是谁放的,便只得一趟趟地搬了回去。
坐在院中一番整理後,宁和发现光米面加起来就有好几十斤,鱼禽之类也有十数,甚至人送来了半截腊羊腿,另有几框蛋丶几串干饼,足够她吃上三两个月的。
宁和坐在桌边静静看了这些东西一会儿。桌上有一小筐不知谁送来的橘子,黄澄澄的喜人。她取了一个,捏在手中慢慢地剥着,心头忽然就释然了。
朝廷发下来的再多金银,再多绢帛,在宁和看来,也远不及村人们送来的这些东西珍贵。
滩下村虽总体算得上富足,但乡下人家的富足,其实也就只是勉强温饱罢了。而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或许在那些勋贵官宦人家看来不值一提,却已经是村人们省吃俭用月余才能给出的全部了。
山边最後一丝云霞也将散去,晚风渐起,终於为酷热了一整日的天地间送来些许凉意。宁和遥望着远处岐山高大伫立的身影,心中慢慢地想:自己虽幼年失怙丶少年失恃,一路走来可谓艰难,却也曾遇上无数相助之手,已当心怀感激。
世事哪有尽善尽美,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唯平和以待之,方能使我心长澄明。
宁和收拾妥当後,回屋取了一册书来,就着夜幕前的最後馀光轻声诵读。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宁和深以为然,每有心神不定之际即取书册翻阅诵之,则立时杂念消,而胸中亦复纯净。
远山斜暮,炊烟如雾。诵书声温润清朗,若春雨潺潺,随风送入窗棂。声音虽无形,却仿佛自带一股轻灵醇和之气,连空气中的燥热都消去几分。
屋内,盘在床上的黑蟒睁开眼,无声无息地从榻上游了下去。
几炷香时间後,天已黑透,宁和收起书册,从桌下取出盏圆木提灯点亮,正打算往灶房去给自己做顿晚饭,刚走几步,一抬头发现前方屋檐下的窗口处吊赫然着枚硕大蟒头,绿幽幽的双瞳好似两盏悬灯,险些没当场吓个趔趄。
宁和:「………」
只见那黑蟒不知何时把窗户给拱开了,却也不爬出来,就只搭了个脑袋在那儿趴着。
一人一蟒相顾无言。
宁和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说些什麽,就见黑蟒忽地动了动,伸头往前探了探,张开嘴,噗地往地上吐了一堆东西出来。
宁和下意识举灯看去,昏黄烛光一照,看清是堆,呃,骨头?还有黏糊糊的……鸡毛?
黑蟒吐完,便头一掉缩回了屋中。留宁和独自望着黑洞洞的窗口,默默无言。
宁和:「………」
宁和认命地找了扫帚来把这堆东西清扫乾净。
第九章
——那个滩下村的宁和考中举人了!那个滩下村的宁和考了咱们越州今年的解元!那个滩下村的宁和被朝廷封了文昌孺人!
——谁?
——宁和呀,就是那个出了名的女书生呀!
………
连着好几个月,整片岐山县丶乃至越州范围都在议论着宁和。甚至时不时有好事者不远千里跑到滩下村里来,就为了看一看宁和本人是个什麽模样。
宁和刚回来那几天,原本还常在村中走动,後来实在不堪其扰,索性每日闭门不出。
反正家中食物充足,先避过这阵子再说。每日与笔墨经书相伴,清净却也充实,宁和的心中也随之一日比一日更加安宁。
这一日晨起,宁和照例立在院中诵书,一诵就是小半个时辰。再抬头时,宁和先朝窗边望了眼,不出所料对上一枚圆溜溜的大蟒头。
宁和唇边不由带了点笑意,蟒兄又来听自己念书了。
自她归家已有月余,这黑蟒每日盘踞卧房甚少动弹,既不出门也不捕猎,一副就此扎根的架势。
宁和怕它饿着,隔三差五便买来些鸡鸭家禽投喂。黑蟒来者不
拒,宁和捉进来,它就一口吞下,吞完将残渣往窗外一吐,又缩回屋中去。
宁和不知它留在自己家中不走到底有何打算,却也始终以宾客之礼相待。只是偶尔心中会想一想:得亏是现在遇见这蟒,若是换做以前的自己,怕是还真养它不起。
黑蟒惯常一副懒散模样,不怎麽搭理宁和。不过宁和後来逐渐察觉了一个现象:那就是但凡她开始诵书,不论清早傍晚何时,那黑蟒都会现身出来。也不干别的,就呆在那儿,冒出一个脑袋耷拉着静静不动,竟好似聆听一般。
宁和觉得有些意思,便越发将这蟒视做一名友人,有时习字作画偶得自觉不错的,还出言招呼它来品鉴。黑蟒有时闻声游过来看看,有时不来,宁和也不在意,只又去做旁的事。
一人一蟒,相处倒也分外和谐。
宁和回身看了眼天色,将书收了起来。黑蟒见她不念了,黑乎乎的脑袋懒洋洋地动了动,就要掉头回去。
「蟒兄稍待,」宁和叫住它,笑道:「今日和需出门去,日晚方归。蟒兄可要先用些朝食?」
黑蟒停住了,顿在原地像是思考了片刻,又把自己挂回了窗口。
宁和与它相处久了,知道这意思就是要吃,便笑了笑,往院子後面抓鸡去了。蟒兄食活禽,每日采买总归不便。宁和後来便乾脆找了些竹子砍回来,在院子後方圈了间鸡舍,往里头养了十数只鸡鸭。等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出去一趟一次性又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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