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八章只要你能好起来
那天回去路上,薄暄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回家以後,沈思过做了简单的吃食,薄暄最初表示没胃口,然沈思过替他按摩时说走了一下午多少要吃点,既然要写新作,总不能没开始就病倒。薄暄听了也没表态,按摩过後就回了自己的卧室,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又下来。下来时沈思过果然又在饭厅里等着,薄暄最後吃得也不多,只吃了约莫平常的一般饭量,就说不吃上楼了。沈思过没有再劝他,只沉默的收拾东西。
之後的几天薄暄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餐食都让沈思过送上二楼,吃完了再让沈思过上来收走餐具,偶尔下楼也不去後花园散步,只在客厅里坐着发呆。沈思过没有打扰他,他若是下来客厅,便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陪着。
直到第五天,薄暄没有再把自己关在卧室房间里,却在午饭过後把自己关在书房,间断会有打字声从书房里传出,那打字声是盲文打字机特有的,沈思过在书房门外站了许久,终于慢慢放下心来。
三点多的时候,沈思过给祝之琛打了个电话,和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薄暄的状态。
要定时给祝之琛报告薄暄的情况,是沈思过在签合同时,祝之琛特别交待的事,并且再三叮嘱沈思过,不能让薄暄发现。
祝之琛听完沈思过的报告後,在电话那端静默许久才说:“我这周末过来一趟。你知道就行,不必提前准备。我会另外打电话跟薄暄说。”
“好。”沈思过答应着,站在後花园门口,给门上的吊挂盆栽浇好水,才又回到屋内。
“你还是要多留意一下薄暄的情绪,我不是很放心。”祝之琛的声音里透露着担忧与无奈,吞云吐雾的细微声音隐约响起,“其实薄暄原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没出事前他……”
祝之琛的话没有说完,也许是意识到和一个刚聘请不久的护理师说这些,太过多馀也没有必要。
拿着手机走到楼梯口,沈思过仰起头去看二楼房门紧闭的书房,低语:“我知道。”
知道那个人原来不是这般难以靠近,这般喜怒无常。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如此难过。
祝之琛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下属恰好敲门进办公室送文件并做报告,于是他匆匆说了声“就这样”後,便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後沈思过在楼梯口又怔怔的站了一会,才又回了客卧到窗边坐下。
客卧的窗户被他挂上了遮光性极强的窗帘,他挂上窗帘後便再也没有拉开过,每天客卧里都是一室昏暗。
薄暄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便是这样让自己待在不见光的昏暗中。
那天陪薄暄去大学,最後在学院大楼跟着薄暄故地重游的时候,他看到了二十二岁的薄暄。
二十二岁的薄暄在学院留下了许多珍贵掠影。
橱窗里有薄暄上台领奖的照片,研究室外面的墙上挂着薄暄和徐聘文的合影,还有薄暄参加项目和团队一起的大合照,三楼一间大教室也在外面挂着薄暄做模型和画图时的照片,照片下面还有标语是“2008届杰出学生代表”。
并且,薄暄大概并不知道,K大官网的建筑与土木工程学院页上也有薄暄的照片和介绍。
所有的这些都记录证明了,二十二岁的薄暄到底有多优秀,又有多引人瞩目。
那些照片里的薄暄,或笑容爽朗或专注认真,无论是何种神态,眉宇间都是舒展的阳光与自信。
然而,三十二岁的薄暄却在他眼前,不堪承受的弯下了腰,摘下恍若面具的眼镜,那麽难过的用手反复使劲揉按着自己的双眼。又在见到自己的恩师突然出现时,泄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自卑胆怯。
从来到薄暄身边那日起至今,他都没有看见过薄暄的笑容。即便是偶尔勾起嘴角,也了无笑意。
大多数时候薄暄都在皱眉,眉心似乎永远都没有放松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薄暄并不开心,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对薄暄来说都不过是漫长的煎熬。
手边有一份病历资料,沈思过将资料拿起,翻开第一页,手指抚上了页面上的盲文。
那是薄暄的病历记录。
签了合同正式被雇用後,祝之琛便把薄暄这些年的详细病历发到了他邮箱里,他在来之前把病历整理成了盲文。
每天他都会重新过一次这份病历记录。
上面详细记录了薄暄受伤後的病情,接受过的手术和药物治疗,到疗养院後的精神状态,以及这麽多年来的心理辅导。
薄暄有严重的抑郁症。
最严重的时候,他无法与任何人进行交流。他所有失控暴躁的攻击性行为,都显示出他有极强的自毁倾向。
从病历上看,薄暄是在二十三岁之後才慢慢开始好转,病情趋于稳定则是二十五岁之後。不难看出,应该是在他开始写作後,才真正开始好起来。
即便如此,这些年来,薄暄的心理医生给出的评估都并不算好。
尽管在成为作家後,薄暄的心理状态稳定了下来,但是抑郁症并没有好转,长时间都深受焦虑和失眠困扰,每一次进行心理咨询治疗的时候,薄暄都显露出明显消极厌世的负面情绪。而这,在薄暄的小说里也隐约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