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吸气都疼,仰躺着,颤巍巍笑出声,“尊上,您有时间跟我废话,不如先去想办法解毒?”
他轻柔地挑衅,“再泡在我血里,我怕您死我前头。”
他的嗓音那样温和,云絮一样飘飘浮浮,仿佛一场让人沉溺不愿醒来的幻梦,心甘情愿做个睁眼瞎,不去看底下埋着的淬了毒的尖刀。
男人久久凝视着他,地牢冰冷的黑铁围栏在他脸上打下或明或暗的痕迹,他就如雕塑一样,一言不发,只剩胸口的起伏,沾了血的皮肤火烧般疼痛起来,像是有千万条蛇张开獠牙,在他手臂间噬咬。
“……不叫师尊的话,那你叫我的名字。”
他俯下身,刀被气流卷动,回到他手中,他把刀尖对准了少年纤细的脖颈。
“叫一声,我就放过你。”
翎卿睁着空洞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地牢顶上,好半天才理解了他的话似的,朝他那边偏了下头。
他说:“滚。”
他真是厌烦了这种威胁。
……
“少擎其实也教过我不少东西。”翎卿生性懒怠,不愿意累着自己一点,便压着亦无殊肩膀让他弯腰,侧脸吻上他正在愈合的伤口。
亦无殊慢了一拍才想起来,少擎是老魔尊的名字。
翎卿尝到了他的血。
世界“冰雪消融”,铺天盖地覆盖了山河的命运线重新归于无形,仿佛大梦一场了无痕迹。
翎卿变本加厉,去亲他眼睛,细碎的吻一直到了眼睑。
亦无殊那块皮肤被他碰得生痒。
“把眼睛闭上,师尊。”翎卿轻声叹息。
亦无殊深深望进他眼中,除了一片毒蛇进食前性质盎然的笑意,什么都寻摸不到。
现在在他面前的早已经不再是百年前的翎卿了,他看不到底,寻摸不到翎卿的尾巴,不能再轻轻松松把他的尾巴抓在手里顺毛了。
睫毛颤了颤,还是落下来。
身旁天旋地转,鼻腔里涌进大片浓郁花香,脸上横过一条轻柔的纱帛,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跌入一片绵软之中。
不是铺多了被褥的床榻,而是地面,手掌按下去,三层柔软羊绒织成的地毯上又加了三床再软和不过的被子,真如云絮一样承托在他身下,往后轻轻一跌,整个人就陷入了进去。
一道阴影覆盖下来,本就被遮了一道的眼前彻底没了光。
有人抬起他下巴,俯身贴近过来。
吻从眼梢始,辗转到唇角,轻柔抵开。鼻息混杂,迷离混乱间花香醉得人头脑发昏。
翎卿在亲他。
亦无殊低声问:“拆礼物还要蒙我眼睛?”
翎卿扯开他腰带,掌心贴合,鼻音朦朦胧胧,“没把你绑起来算我心软。”
亦无殊失笑,便不再那么听话了,非要睁眼去看看不可。
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隔了层金色轻纱,世界好似都变得朦胧了,金色牢笼自顶上向四周舒展,落地成一个鸟笼,黄金打造的巨大鸟笼,半悬在高塔顶楼,红蔷薇在金色笼条之间缠绕攀爬,绽放,飘零,数不清的红色花瓣飘落下来。
亦无殊看失了神。
“好看吗?”翎卿手撑在他脸颊旁。
“好看,喜欢,”亦无殊扶住翎卿的腰,让他能跪坐稳了,察觉他动作,曲起手指,狎昵地在他腰上那段格外柔韧的凹陷之处点了点,扬起下颌笑问他,“翎卿想对我做什么?”
翎卿没答,只是直起身,按在他脸颊边的手收回去,撩起袖子,稍稍活动了下手腕。
当啷声清脆,银白骨镯和手链上的墨绿色宝石摇晃起来,磕在一起。
这两件事物,一件是他生来就带着的刀,一件是亦无殊以拜师礼的名义赠予,帮他压制那月月发作的蛇毒。
亦无殊猜到了什么,喉间微微发紧。
翎卿看着他。
然后便在他眼前,一寸寸把那只亦无殊亲手带上去的镯子,从自己手腕上褪了下来,远远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