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然。
神不想让凡人直视神颜,凡人怎么能看见呢?
但是这恐怖到极点的景象已经足够让他们胆颤了,于是——
“大家快跑啊!恶鬼杀人了!”
翎卿拍拍手,召回了长刀。
刚刚才杀了人的凶器一尘不染,刀身轻轻蹭了蹭他,化作两柄短刀,消散在空气中。
而小巷中的妇人则彻底惊呆,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已然痴傻。
“柱子……我的孩子,孩子他爹……”
她忽然抬起头,血红的眼里,充斥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我要杀了你!!!”
“畜牲!该死的!你们该死!我要杀了你们!!!”
她朝着空气嘶吼,睁大空茫茫的眼,眼睛里竟然有血泪流下。
为了两个真正的、杀死她丈夫和孩子的凶手。
两个怪物。
而被她脱口咒骂的神明垂下眼眸,轻轻抬起手——
非玙紧张地抓住他袖子:“殿下!”
妇人失去气息,倒在地上,苍白浮肿的脸还挂着血泪。
翎卿漠然道:“我等她记恨我一辈子,再来找我寻仇吗?”
——未来画卷至此结束。
亦无殊阖下眼,许久不曾言语。
命运线为他展示了两种未来,一种是有他的未来,还有一种,则是有翎卿的未来。
这些入侵者已汇入人群,分明只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但就是太小了,如水流汇入大海,泥沙沉入沙漠,瞬息之间就无迹可寻。
他想将这些人找出来,不亚于掀开蚂蚁窝,从里面找出一只被夺舍了的小蚂蚁。
向全世界悬赏,发动天下人一起抓?
不行。
一旦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那么恐慌会先一步蔓延开来,世人草木皆兵,恐惧之下,数不清的冤假错案就会如同雨后春笋冒出,误杀会比真正的入侵者被发现更早一步发生。
要是弄不好甚,至能让人开发出一条致富之路——只需给旁人扣上罪名,再和官府的人互相勾结,自然就能将人推上断头台,然后合理地侵占掉对方的一切。
这还是最轻的后果。
严重的……自然是翎卿,若是把翎卿丢进这样欲望膨胀的环境,那要不了一个月,全世界都会变成一个大型狩猎场,世人彼此残杀。
……入侵方式还是夺舍。
就如他看到的幻象——有多少人能接受亲人被夺舍,又有多少人会信?就算真是夺舍,从孩童养育到成人,中间又会付出多少感情?出去和他们说,你的亲人孩子死了,然后旁人喊打喊杀,要将他们的亲人杀死第二遍?
这份罪名需要人背。
而翎卿绝对不会愿意。
更糟糕的是,他们杀人同样会招来天谴。
亦无殊不是没想过去动规则,但他一开始设立这份规则本就是为了约束自己。
而禁锢之所以叫禁锢,就是在关键时候连神明自己都能毁灭,且绝对不可撤销,没有任何一点宽限的可能,这样才能起到绝对的威慑作用。
即便神在漫长时光中面目全非,试图撕毁曾经的自己给未来的自己布下的禁制,也绝没有松动的余地!
而未来画卷已给他们展示了方法——他和翎卿杀人而未招来天谴,只会是因为他们已不再是神,而是人,由“人”的要求来看,只是杀几个人,这样的罪行远不止于招来天谴。
而这,还不是最难处理的。
最难处理的是破裂开的天穹,这道裂缝决不能留着,必须要人去补。
且不是从前天裂那样的补法,天裂是天地不稳坍塌,而这是来自外界的攻击,他必须再一次加固天穹,让外来的眼睛再也无法将至摧毁,否则做这一切毫无意义。
但需要的灵力也是极为可怖的。
亦无殊很快得出了结论,若是想要避免这样的事,约莫……至少需要一枚神格。
而这世间只有两个神。
果然,相比较起来,夺舍已经是最容易处理的了,亦无殊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在翎卿这件事上,其余时候,从不是靠怀柔去处理事情,万年时光浸泡出的心脏比极北之下万里的古冰还有寒冷坚硬。
至此亦无殊终于明白了那个梦为何会找上他,他又为何会无端端梦到万年前的事。
倘若没有那个巧合,他没有见到翎卿,那么他们之间必有一战,无论谁胜谁败,都必然是惨胜,这份惨胜还是针对他们,对于世间独一无二生灵而言,这是绝对的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