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渡愤愤不平:“《箱子》去拍摄的每个地方,都有血债,阴气极重,一幕一幕拍过来,像极了在做大阵法。可我旁敲侧击问过李司净,他这麽邪门,一点也不信邪,要知道一个人否定到了极致肯定有鬼!说不定就想把李铭书给招魂回来呢。”
林东方也是唏嘘:“李铭书对活着并没有什麽渴求,但对他的外孙而言,让他活过来,可能是一件值得努力一生的事情。就好像一些落败了的大家族,花了那麽多精力,折了那麽多人在这座山里,仍是孜孜不倦的做着测试,将我们这样懂些风水玄学的家夥,都给丢在了李家村,就盼着谁能给他们破局,招回他们的老祖宗。”
迎渡见独孤深不说话,皱了眉提醒道:
“阿深,你这段时间千万提高警惕,别跟我走远了。”
迎渡信誓旦旦,要独孤深提高警惕。
可独孤深脑子轰鸣,想的却是:真的吗?外公能活过来?
迎渡和林东方再说什麽,独孤深已经没有心思去听。
哪怕迎渡打出这通电话,是想激发独孤深的求生欲,让他産生活着的危机感,明白阴谋之中,跟着迎渡保平安是多麽重要。
独孤深的思维蒙上一层雾气,听不进去。
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句——
“李铭书有可能活过来。”
《箱子》拍摄李襄和小玉的对手戏,独孤深作为镜头外的挂件,只用坐在一旁观摩学习。
他坐在一旁,翻着手上的剧本,视线仍旧恍惚,在想外公的事情。
等拍摄告一段落,李司净问他:“身体不舒服?”
“李导……”
独孤深却被李司净突然一问,打断了思绪,犹豫许久才说:
“昨天迎渡帮我揣摩情绪,跟我说了一些你外公的事情。”
李司净的神情显然一愣,拖过凳子,坐在了他旁边。
“他又说什麽神神叨叨的东西了?有的时候太离谱的,就别理他,左耳进右耳出算了。”
“可我想看一看外公。”
独孤深迫切的想要一点儿与外公相关的事物,去建立他和外公的关联。
“李导,你有外公的照片吗?”
李司净没说话,低头翻起了手机。
独孤深按捺不住雀跃的心跳,他没研究过玄学术法,更不清楚什麽起死回生,但是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让死人活过来的办法,至少也是需要一张照片的。
“我没外公的照片。”
李司净说着,给独孤深的微信发送了文件,“但我有外公的日记。你空了没什麽事,可以随便看看。”
那些扫描件,早就分门别类,标注好了内容,发送到了独孤深的手机上。
他以为,李司净必然能够给他外公的照片,却没想到外公一点儿影像资料都没有留下来。
贤良资料馆没有,李司净的家里也没有。
确实谨慎又小心的,清理了自己的全部痕迹。
只剩下了一堆日记。
独孤深第一次收到外公的日记,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开了。
漂亮的字迹,通过机器的扫描,仍旧保留了遒劲的笔锋,跟贤良资料馆找出来的一摞一摞日记,相差无几。
里面记录着李家村的琐碎生活,讲了讲敬神山封建愚昧的习俗。
再往後面翻几页,写的内容却叫独孤深震惊。
“寻死这件事,多半大家都想过。艺术一些,可以走入澄澈的湖泊,沉入水底;果决一些,拿把刀抹了脖子,学自刎的霸王;理想一些,去火车站找条铁轨,感受时代无可阻拦的车轮;阴暗一些,找条绳子绑晾衣架上,腿一蹬,吓一吓隔壁乐于窥视的邻居。”
“我总以为,这样的想法过于消极,不敢宣之于口,後来才发现,这应当是一种哲学。”
“人先存在,再寻找存在的意义,当存在的意义模糊了,自然要去寻些别的办法,重新赋予存在的意义。”
“研究如何寻死,并怯懦茍且的不敢付诸实践,也是一种意义。”
外公的语气,带着独孤深熟悉的腔调,在脑海里回荡。
原来,外公这麽好的人,也想过寻死。